刘弛抬头,透过后视窗,他看见殷滢微微眯着一双凤眼,就像一只嗜睡的猫儿,她眼角的水红与苍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脉络缠绕,就如同被藤蔓缠绕绑缚的蔷薇,诡异而妖冶。
他突然觉得喉头一阵发紧,低下头抿紧了嘴唇,不再开口。
而此时的市局局长办公室内,正发生着一场对峙。
刘海学坐在转椅上,他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胸前,抬起眼皮,狐疑地看着许欢喜。
半晌,他终于开口。
“你是说,你找的那个外援,并不是我们的公安人员?”
“不是。”许欢喜回答道。
“小许,你不是新人了。”刘海学靠在转椅上,身体随着转椅左右轻微摆动。
“特调处的卷宗,如果未经允许,哪怕是一个派出所的所长都无权查看。但你现在,却要我同意你带一个连警察都不是的人,加入特调处吗?”
“刘局,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许欢喜坦然地与刘海学对视,声音不卑不亢。
“可今天上午的警情,您应该也听说了。那具陈尸数天的尸体,是那个人发现的。”
刘海学闻言一惊,他皱眉道:“你是说……”他的眼珠转了几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她……”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许欢喜就摇头说道:“不是。她没有动机,年龄上,也与凶手不符。”
刘海学听罢,眼底欣喜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他垂眼盯着自己红木办公桌上的纹路,似有所思。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着许欢喜严肃道:“哪怕他不是凶手,但能说出尸体的位置,也不会是普通人。这样的人,太危险。”
“正是因为这个人太危险。”她加重了语气,“所以比起将她放走,让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才更令我安心。”
刘海学抬起头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神色坚决,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他皱眉问道:“你就能保证,她能够被你所掌握吗?”
许欢喜闻言没有说话,而是从夹克内袋摸出了自己的警察证,又把自己随身的配枪也拿了出来,一并拍在了刘海学的办公桌上。
刘海学见状瞬间大发雷霆,他一拍桌子,怒声喝道:“许欢喜你这是做什么?!”
而面对刘海学的愤怒与责问,许欢喜的脸上依旧未有什么变化,她定定地直视着刘海学满是怒意的双眼,沉静道:
“倘若我引狼入室,那我也不配再做警察。”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的那张警察证上都担负着些什么?!你身上受过的那些伤,难道都要一笔勾销吗?!”刘海学越说越气,他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后,看着许欢喜痛心疾首地又说道:
“欢喜,不要拿你的前途做赌注。”
“刘局。”而许欢喜的目光坚定,大有不避斧钺的意味。
“您知道我的,我连命都可以当赌注,更何况区区前途。”
刘海学痛心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两人的目光在沉默的空气之中激烈碰撞,对峙了大约有几分钟,刘海学最终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他以手掩面,语气悲恸。
“我并不会同意你的提议,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无视。所以,”他又抬起眼眸,尖锐的目光直刺许欢喜的脸庞。
“如果有什么事情直接冲到了我的眼前,那么,我也不会手软。”
刘海学话说至此,许欢喜已经满足。她脸上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些,刘海学摆手,示意她把证件和配枪都拿回去。
而当许欢喜的指尖碰到桌上的枪时,刘海学再次沉声开口。
“下了如此大的赌注,我希望你不要看错人。”
许欢喜闻言抬眸,她对刘海学笑了笑。
“我也希望。”
走出市局,许欢喜并没有马上回特调处,而是走到街边拐角的僻静处,她靠着土墙,从口袋中摸出一盒烟。
许欢喜过去也是不抽烟的,但直到有一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同学装人进汽油桶,灌满了水泥沉入海底。
那时,她作为卧底,只能靠烟草来麻痹自己剧痛的神经,好继续与那些毒枭把酒言欢。
她摸出火机,咔哒咔哒按了好几下,才有鲜艳的火苗倒映在她眸中。
正当她要点烟的时候,身边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吸烟会早死的。”
许欢喜叼着烟惊愕地转眸,结果正对上殷滢满含着笑意的双眼。
“或者,许处长也借我个火。”
许欢喜把口中的烟取出,她挑眉,冷冷地看着殷滢。
“你不是说会早死吗。”
殷滢闻言笑着点头。
“啊,所以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