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湘悠悠步入亭中,对诸人如临大敌之态丝毫不以为意,朝沈勤思冷笑道:
“你倒是命大,吃了本座一掌沁雪入梅,非但没死,不到一个月就能与人花前月下谈笑风生了?你清音观的续命药也没这么大本事,想必是有贵人相助了?”说到此处,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新乐。
“公主殿下好手艺。”
这边繁星已经忍不住想要斥责谢湘放肆,却迫于压力根本无法开口,额间香汗微沁。
这人大摇大摆地来到花园,整个王府的侍卫竟无一人察觉,绝非泛泛之辈,换做自己也无此自信可以在大白天不被人知晓随意出入王府。现下即使喊人护驾,当场动起手来,自己也未必有把握保护主人周全,念及此处禁不住心下焦急不已。
新乐似察觉到繁星的焦虑,起身悄悄拍了拍她的背心,以示安抚,然后仰头朝谢湘凝视了一下,微微一笑道:“雕虫小技,谢宗主过奖了。不知谢宗主到访弊府,有何指教?”
谢湘眼中不可察觉地闪过一丝诧异,两个武学高手被自己威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不会功夫的娇娇女竟然还能对答自如。于是朝新乐微微一笑,道:“本座远道而来,公主不会连茶水都不愿招待一口吧。”
这一笑使得众人身上忽而一轻,仿佛凝结的空气再次流通了起来。
新乐闻言吩咐道:“胧月,给谢宗主看茶。”转而又对谢湘道:“谢宗主请坐。事起突然,招待不周还望谢宗主见谅。”
“怎么,公主这是在怪本座贸然闯入,没早早奉上拜帖?”谢湘一挑眉,面露嘲讽之色,毫不客气地一撩下摆,大大咧咧地往沈勤思和新乐中间一坐。
除了谢湘自己,在场之人无一不在心里呐喊,你难道不就是贸然闯入的吗?!新乐更是委屈,心想我不过说了一句事起突然,你至于阴阳怪气脑补出这一篮子话吗?突然两个字也没冤枉你啊,这真不是存心找茬吗?
“不敢。”新乐脸上笑容不变,不欲与谢湘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纠缠,只想快点知道他来干什么,不会是来追杀沈勤思的吧,可是看样子繁星根本不是此人敌手,沈勤思伤势未愈,他出入王府如入无人之境,那王府侍卫想来也没什么用,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呢?
新乐瞧见沈勤思正欲开口连忙使个眼色阻止了他。
“若谢宗主是为与沈道长切磋而来,只怕还需得请谢宗主宽限数日,待得沈道长痊愈之后,方可与谢宗主一战。”
“好。”谢湘双目微凝,又是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过本座对公主以针引气的手法甚是好奇,不知今日可否一观?”
这又是为什么?难道姓谢的自己也受伤了?看着也不像啊。
新乐心念急转,权衡利弊之下,说道:“并无不可,只是今日本已施过针了,再施一次,对身体也无甚助益,却要令沈道长再受一次金针刺穴之苦,未免于心不忍。”
谢湘闻言讥嘲道:“公主殿下天天扎也没不忍,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差了,何必以此故作搪塞。习武之人,别说被针扎两下,就算殿下拿斧头砍两下,也是不碍事的。”
那你让我砍两下好不好,横竖不碍事!新乐硬生生地忍住差点要脱口而出的话,只在心里过了个嘴瘾。
沈勤思从谢湘到来以后一直没插上话,现在终于接上话头说道:“贫道不妨事的,公主不必介意,只是不知谢宗主为何突然会对歧黄之术感兴趣?”
这也是大家想问而没敢问的话。谢湘却双目微闭,冷哼一声,“本座为何感兴趣还需要向你交代吗?沈道长未免管得太宽了吧,要管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沈勤思瞬间无言以对。
这什么人啊?!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抓着一个怼一个,绝对是来找茬的吧。新乐觉得一定不止自己一个人这么想,赶紧让他看了然后请他滚吧。
于是不再多言,丢下一句“那就劳烦沈道长了,请两位随本宫移步沈道长居所。”便带着侍女们转身离开花园往沈勤思住处去了,再也不多看谢湘一眼。
沈勤思默默跟上,谢湘则背负双手隔着四五步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之后。
到了沈勤思屋内,新乐照常对躺在床上的沈勤思施了一遍金针,谢湘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有再说半句话,只是盯着新乐一举一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完了新乐拔出金针交给胧月,自己默默地看着谢湘,一脸“看完了你可以走了”的表情,就等着谢湘开口。
谢湘见状莞尔一笑,“看来小公主对本座甚是不喜,急着想赶本座离开呢。”
他这一笑与之前总带着三分讥嘲五分狂妄的笑容不同,像是当真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神情轻松潇洒,便显得愈发风度翩翩,俊美非常。
新乐心中微微一动,别开脸去。却不知怎的说话声微微带了一点点怯意。
“谢宗主说的哪里话,本宫不过是看时辰不早,不敢耽误谢宗主太久罢了。”
“嗯,那就不叨扰公主了。十日之后想必沈道长也已经痊愈了,届时本座再来拜会两位。”
说完谢湘也不理会屋内诸人,自顾自径直走出屋外跃上房顶,一下子就看不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