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在承乾宫,皇后恨得脸色铁青。一旁的袁春望脸上一片漠然,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珍儿看着他们俩,大气儿也不敢出。皇后道:皇上这是疯了!他竟然让那个女人见光!他真的这么喜欢傅恒?长春宫,富察容音,魏璎珞,真是阴魂不散。袁春望道:奴才就说您啊,是存了善念,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皇后道:他还封锁消息,原来他早就想好了,这是为了防谁?袁春望道:一定不是冲着主子您,他都不知道背后是您。
皇后一笑,道:袁春望,本宫知道你的心思,你不用激将本宫,你不就说本宫这是吃了哑巴亏吗?袁春望道:奴才不敢。依奴才看,皇上谁也没防。皇后道:那个女人从纳兰家出嫁,舒妃不能不知道,但宫里都不知道,这定是皇上叫舒妃故意隐瞒的。袁春望道:舒妃知道什么?她根本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否则,您想想,她能这么安静?她和魏璎珞可是死敌。皇后沉吟了一下,袁春望接着道:所以,皇上要瞒的就是舒妃。这宫里有什么可瞒的?谁会想到那个人是魏璎珞?她不会进宫的。
过了一会儿,皇后道:本宫明白了,皇上要给那个女人找一个好身份配上富察家,明珠家够格儿又已势衰不引人注意,富察家和纳兰家结亲,不会再如虎添翼,而舒妃是他的妃嫔,就算将来魏璎珞诈死出宫被揭露,若有麻烦,皇上一样容易摆平并控制纳兰家。袁春望点头道:咱们这位皇上,可真是聪明过人哪。皇后冷笑道:他可真是喜欢这富察氏啊。
袁春望道:主子,您怕什么?富察家有傅恒,但辉发那拉家有您啊!珍儿吃了一惊,道:袁春望,你到底在说什么?那拉氏看着袁春望,道:原来你都知道了。袁春望道:主子,几年前太后和皇上的事儿,奴才就看明白了。主子,您做的对。靠人不如靠己。皇上,是根本靠不住的。您必须把前边儿的一些人捏在自己手里。
那拉氏道:本宫不过是为了保护辉发那拉家。袁春望道:就是在这后宫,太后和您也不是一条心。但咱还有和亲王呢。准噶尔之战后,看得很明显,皇上打压了傅恒的风头,给了和亲王更多的信任,和亲王这两年剿杀白莲教有功,皇上颇为嘉许。依着奴才看,这军机处,将来就是分为两派,一派是傅恒,一派是和亲王,军机处一分,朝廷也就分为这两派了。
珍儿明白了一些,问道:那皇上支持哪一派?袁春望道:都支持,也都不支持。珍儿道:但明明皇上刚给傅恒大人一个那么大的恩典。袁春望道:妇人之见,那是为了笼络傅恒,给棒子,再给糖,魏璎珞永远是皇上和傅恒之间的心病,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而这一偏着傅恒,和亲王又不舒坦了,这样两派才能斗起来。
珍儿道:为什么皇上要让他们俩斗呢?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袁春望道:你懂什么,有人斗,皇上才好办事,才好控制人,前边儿那是国家大事,可不是后宫女人风花雪月过日子。那拉氏忽然道:袁春望,本宫真是小瞧了你啊!袁春望笑道:您说,奴才说的对不对?那拉氏淡淡地道:他们斗他们的,与本宫无关。珍儿奇道:娘娘,您不帮着和亲王吗?
那拉氏还未说话,袁春望接口道:珍儿,这你就不懂了,咱娘娘啊,是第三尊佛,最好他们俩斗的你死我活,娘娘就可坐收渔翁之利。珍儿看着皇后,那拉氏只对她微微一笑,没说话。袁春望又道:和亲王又不是皇上,差得太远了,皇后娘娘心里只有皇上。
又过了数日,皇帝一早把傅恒和弘昼二人叫到养心殿。二人进殿的时候,在外面见到海兰察,傅恒看着他,他也看着傅恒,做了一个眼色,傅恒和弘昼心里都明白了。二人进去后,垂手等皇帝示下。皇帝从书案后站起来,重重地踱步,然后走回案边,将上面一个散着的奏折向二人面前一摔,道:你们看看!
傅恒弯腰捡起来,看了看,然后给了弘昼。弘昼看完,道:江苏铜山县黄河南岸张家路堤工决口,铜山同知李敦,守备张宾,寝帑误公,按律当斩,只是高斌的处置,还请皇上示下。傅恒道:皇上,高斌是有包庇下属之嫌,可他并无渎职之过。皇帝摸了摸自己的头,道:高斌,年年领银修堤,到了关键时刻,他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傅恒道:高斌治理河道多年,又向来认真勤勉,现在正是治河抗灾的风口浪尖,不如暂且革职,留工效力。弘昼道:高斌律下不严,负恩徇纵,如今河堤被毁,他身为河督,责无旁贷!然后又对着傅恒道:傅恒大人,你到底收了他什么好处?要如此为他说情?傅恒不看他,只对着皇帝,道:奴才家与高家向来水火不容,若说奴才收了他的好处,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然后看着弘昼道:杀了高斌,谁来治河?!和亲王,你懂吗?
弘昼用手指着他,道:你……只听皇帝在上面说道:够了,铜山同知李敦,守备张宾,就地正法。至于高斌……一并绑赴刑场。弘昼又很得意,傅恒忙道:皇上!皇帝将头侧在一旁,不看他,道:你说的对,高斌得用,朕不能杀他,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让他观斩,再行释放。先行不要告知他,让他以为脑袋不保,好让他记住这个教训。跪安吧。弘昼出去了,傅恒还跪着。
皇帝道:你还有事儿?傅恒道:关于高斌的处置……皇帝道:你认为,朕对他残忍?傅恒道:皇上何必吓他。皇帝道:洪泽,高邮洪水,他身为河督,延误灾情,朕赦了他,河南外河同知,陈克济亏帑案发,他多方包庇,朕又赦了他,此次,铜山决口,不担威胁高家堰堤,还要下游淮杨水灾泛滥,真是无能之极,罪无可赦。朕不杀他,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说到最后,伸出手臂指着傅恒,手指直抖。
傅恒只道:皇上,您心里也明白,高斌是个能臣,治水一事,积弊严重,他无法力挽狂澜,只能尽力周旋,更何况他是慧贤皇贵妃的亲生父亲,已年届七旬,皇上可以杀可以放,却不可辱,以免世人误会。皇帝闭了闭眼睛,没回答。
傅恒出殿以后,海兰察又迎了上来,傅恒看着他摇了摇头,海兰察明白了,退在了一边。傅恒出了遵化门,却见弘昼站在道旁等他。弘昼一笑,道:傅恒大人,你真是高风亮节啊,想当年,皇上是何等地宠爱高贵妃,今日你不计前嫌为高斌说话,结果皇上也没领你的情。傅恒道:和亲王,你我食朝廷俸禄,就应该按事实说话,就事论事,高斌多年殚精竭虑治理水患,乃是利国利民的功臣,你我怎能为私怨所左右,公堂之上,你引导皇上谈私,更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