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别苑里,王太医回了话,得了封赏,便回西厢房去歇息。那王太医看过林如海,已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了,只是分明初时是小症候,偏偏拖至不治之症,难免叫人起疑。
王太医是宫里的老人,一生见过不少风浪,猜想这里头的厉害,便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拜帖送进去了吗?”水溶问道。
“昨日送进去了,前头管事的老伯染了风寒病故了,如今是姨娘当家,也不知是否递到老大人跟前。”
“不等了,”水溶道:“明日我亲去拜会他。”
林如海不想水溶亲自来了,好在今日他精神尚可,应对也自如些。恰巧今日贾琏往外头庄子上去,昨日凶险好歹熬过来,他便让管事支走了亲眷同僚,四处一时冷清。
因他卧病,书童只得抬了一张椅子给北静王,两人便在卧室里相见。
一阵寒暄过后,水溶直奔主题,说:“论理,儿女亲事我本不该过问,只是宫里走了几趟没个准信,故而亲自来讨这门亲事,林大人莫怪。”
林如海只觉哭笑不得,想水溶这般出身门第,想要什么样的夫人没有,却对玉儿这般执着,便问:“我这女儿虽有几分才情,哪里值得王爷亲自开口求了,王爷不怕来日惹出什么笑话。”
“大约是一见钟情,想将来是能细水长流相依相伴的。”水溶又说:“林姑娘好不好,细说不出来许多,但小王素来只爱慕心仪之人,她便是不好,在我这里都是最好的。”
“可惜了,”林如海自是能体察水溶一番真心,却不至于因几句空口五品的话允了亲事,又说:“玉儿这性子若是再改改就好了。”
水溶明白林如海的担忧,便说:“家里人口简单,旁的亲戚也不大走动,玉儿只做自己就是,旁人不会计较,但求大人成全了,将来我定不负她。”
“我不是长寿之人,今日便是允了,难保日后变故。”林如海又说:“你是知道的,一纸婚约,束缚不了什么。”
“大人若是允了,小王自有法子周全。”
林如海见他如此执拗,却越发觉得和女儿性情契合,便说:“她若将来不愿意,但求王爷念在微臣多年尽忠的份上,放她自由婚嫁之身。”
水溶伸手抱拳作揖,道:“大人放心,小王绝不逼她。”
话已至此,林如海便叫小厮从书房取了那份婚书来,将婚书及黛玉的庚帖一并递给他:“钱财皆是身外之物,唯小女终身才让人牵挂不下,如此,全仰仗王爷了。”
既是答应了,他便将水溶视作半个自家人,将一些要紧事交代与他,而这些是贾琏也未必知道。
两人闲聊半日,水溶才回别苑。他在书房里看着这一纸婚书,松了口气,如此便是师出有名了。
王太医医术精湛,黛玉侍奉汤药,见林如海似有好转之态,欣喜不已。
这一日贾琏陪着林氏父女吃饭,有小厮进来说话,说是东府里荣大奶奶没了,二奶奶说管一月东府的丧仪,问二爷有什么要置办的,只递话给平姑娘就是。
贾琏应了一声,只叹气道:“姑父不曾见过,来时不曾听说什么,忽而就这么没了,果真应了那话,天有不测风云。”
黛玉见过秦氏一回,容貌身段都是数一数二的绝色女子,不想竟是这般红颜薄命,便道:“凤姐姐这一回定是忙得不知怎么了。”
贾琏听了只是笑道:“她一个爱逞能的,没有什么她是料理不了的,我倒是不为这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