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文官在朝堂中和傅九襄势如水火,以覃隽为首的官员们甚至联合了辟雍的年轻学子,百名学子联名上书,痛骂傅九襄败坏礼乐、实乃南邑之败类。
辟雍是顺帝一手创办的国子学,其中的学子皆是南邑贵族子弟,日后入仕皆会承袭家中长辈的官爵,如若当朝百官是南邑的栋梁,那辟雍中的年轻学生就是南邑的地基。
傅九襄一朝上位,别的什么都没做,倒是先把地基和栋梁给得罪的干干净净。
“陛下,宗正来了。”福鹤知晓此刻傅九襄和顺帝都不畅快,脚步轻盈,生怕在高堂镜中惹出多余的动静。
“宣他进来吧。”
傅九襄收敛了先前的懒散,在见到白俞后老老实实行了个礼,“见过老师。”
白俞乐呵呵地瞧着傅九襄,下巴上的络腮胡都快活地翘了起来,“近日朝中纷杂,定北王倒沉得住气,果然北疆五年,小王爷性子沉稳许多啦!”
这话里头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这臭小子,装模作样是把好手,白卿可别被他骗了,他滑头的很。”顺帝瞪了傅九襄一眼。
他十岁进宫,正处于启蒙的年纪,但他身份尴尬,父王谋反被杀,他总不好大喇喇地跟着三位皇子进上书房听课,顺帝看不下去他每日在宫中招猫斗狗,便找来了朝中元老宗正白俞教傅九襄读书。
宗正白俞乃是先帝时期的状元,文采过人,教不过十岁的傅九襄绰绰有余。
不过,这一教,白俞觉得活生生他少了十年的寿数。
也不知怎么回事,十多岁的傅九襄淘气的不像话,白俞让他写字,他就将书帖藏起谎称丢了以此逃过当天的课业白俞让他在书房中静心看书,傅九襄就趁着盛暑午后人犯困,偷偷在白俞的脸上画王八,并且用小剪子替他修剪那一撮他最宝贝的胡子。
傅九襄在宫中的那几年,和白俞斗智斗勇,书房中常常是鸡飞狗跳,年过半百的老先生被傅九襄气的差点厥过去。
往事不堪回首,若是旁人此刻见到昔年被百般捉弄的恩师,此刻估计尴尬的都要打个地洞藏起来,然傅九襄可不是常人,他笑眯眯地看着白俞,弯着眉眼,脆生生道:“老师您这胡子长得不错啊!”
宗正摇头,还是记忆中那个玩世不恭的小王爷,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随即看向顺帝,躬身道:“陛下,如今定北王任职二品侍郎,挂在细柳营之下,这第一步虽说迈出去了,但朝中官员以及辟雍学子却是意见纷争不断,若百官心意不齐,日后政令恐会难以施行。”
“白卿所言极是,定北王能入朝堂不易,北疆兵败案一日不水落石出,百官对定北王的偏见便一日难除。”
“陛下,小王爷回都不久,且又是以代罪之身进入朝野,文官们对此有意见是人之常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化解两方恩怨,还需从长计议。”
顺帝听后,冷哼一声,他不争气地看了一眼傅九襄,“朕让你好好待在定北王府中,你老老实实地不就没这么多事了?还带着老五一起去喝酒,怎么,烛都的酒就如此让你爱不释手?”
“陛下所言极是!臣久待北疆蛮荒之地,一时被烛都的热闹繁华迷了眼,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顺帝被傅九襄这吊儿郎当请罪的模样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这人从小就这样,一犯错,就立马乖顺地过来请罪,什么装乖讨巧的话就像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傅九襄年少时的眉眼比如今还要柔软几分,那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你,什么火气都没了,顺帝每次都被他那副乖顺给骗了,等到了第二日,傅九襄该捣乱捣乱,该犯错犯错。
那几年,皇宫中没几天安静日子,顺帝处理完朝政,跟前最多告状的就是定北王又惹事了,今日打碎了哪位娘娘殿里头的琉璃瓦,明日捉弄了哪位小皇子。
后来,傅九襄去了北疆,这偌大的皇宫,仿佛一夜间安静了下来,再没了从前的热闹。
“你这臭小子,尽给朕惹事。”
傅九襄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了高堂镜中那扇半掩的窗子外头,庄严肃穆的宫墙上挂着剔透的冰柱,这宫中的景色仿佛年年岁岁都未变过,岁月不过常常催人老。
“陛下,此等琐事微臣会处理好的,您不必为此烦心。”傅九襄眼神挪了回来,神态自若。
顺帝下意识说了一句,“你可别像从前那样见谁不顺眼就给去套个麻袋,这传出去太丢人了。”
傅九襄:“……”他这么大人了,怎么可能如此幼稚
“小王爷大啦,不会像儿时那样没分寸,就算是套麻袋揍人,肯定也会找个没人影的地儿,不会有人瞧见的。”白俞笑着摸了一把胡子,优哉游哉。
傅九襄有点心累,他的老师和皇伯伯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在出宫回府的路上,傅九襄随口将此事说给了青山听,谁承想青山听完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主子,这几日您出府见人务必将小的带上,免得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