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生魂 冬日的到来使得很多绿意开始消逝，清晨正是满布凉意的时候，今日的天空没有阳光只有山中一些薄雾在空中弥漫。安静的山野中只有马车赶路的声音，姬亦菡有些困倦的蜷缩在锦被里，神情怏怏的带着一丝懒散。 “你今日怎么不开心？”连脸上虚伪客套的笑容都没有了。 像是看穿了莫冉心里面的取笑，她懒懒的翻了一个身面向莫冉，眼里似浮出一抹笑意，嘴角扬起的弧度含着一抹调侃，声音清浅， “倒也不是，只是今日感到有丝倦怠。你若是有好笑的就说出来，将往日我欺负你的都可以一并报复回来，这么怕我做什么。再说你可是我的有缘人在你面前伪装自己？我可懒得这么折腾自己。” 但我害怕你会报复我... “我可没看见你有丝毫的坦诚...”她停了一瞬，有些无奈的扶额低语道：“...也不要再说什么我是你的有缘人的话，真让人误会。不过，我刚才所想的你都听见了？” 莫冉话落便看见马车里那精致的案桌上还剩下一块很是漂亮的点心，便将手伸到姬殇的面前，拿起那枚糕点，啊呜一声便一口吞了下去，鼓着脸颊略带不解的问到。 看着眼前自己最喜欢的糕点还剩下的唯一一块被某个鬼魂囫囵吞枣一般咽下，她也没感到生气，只是眉眼染笑，那双清澈温柔的眸子仔细的看着莫冉解释道：“你不喜欢吗？那也没有办法呢，你与我的关系本就如此。至于你的心思？我可没有用那些无聊的异术，不过是你将心里所想的都浮现在了眼里，太.好.猜.了而已。” 莫冉梗了一下，所幸那块点心已经咽了下去...不过，你最后加了重音的话其实是在拐着弯骂我吧... “不过，我今日倒是长了见识，你昨夜睡着了？” 姬殇微微打了一个呵欠，泪眼朦胧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有些困倦的问了一句。 “嗯，还梦到了以前的事情。不过，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倒也没什么，只是...”姬殇像是想起了什么，闭着眼睛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复又开口：“算了，也没什么奇怪的。或许是因为你生前的一些东西还留在某个地方，产生了执念让你还没有完全的变成鬼魂，所以夹杂了一些生魂的状态。尤其是近两个月这种情况比较明显一些，这与我当时借你的东西让你可以像常人一般吃食所不同...不过，也算了，暂时先这样吧” 大概是因为困意，她的声音有些含糊，微闭起双眼打算小睡一会儿，但也不妨碍莫冉听清她的话。听到她口中那个对她有些陌生的词语，莫冉不禁微蹙眉头，很是不解的开口询问：“生魂？往日我曾在话本见过，凡是生魂皆是由于逝者只是陷于假死的缘故而魂魄离体所造成的。那这个意思是我还可以活过来吗？” 听到这里，姬殇睁开了眼睛，有些戏谑的看了她一眼：“若是你当真还能复活，你那具身躯也已化作森森白骨，而为了躲避追杀就算你复生之后也只能躲躲藏藏苟且偷生，即使这样，你还是想要如此吗？” “...我不知道，这个世上我已经再没有什么亲人了，就算能够活过来，我也不知道以后如何。”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微微地垂下在脸上投下一小片的阴影，被隐在其后的眸子里满是挣扎与迷茫，她还是难得的如此消沉，她人生中大部分都活得惬意而舒适，鲜少有为了什么而感到困惑及迷茫的时候。可，能待她拿主意的父母已然身死，再没什么人能够帮她了，倒不如就这样完成这场交易。想着，莫冉正待开口告诉姬殇她的答案... “你还真的在想啊，我骗你的...”有些戏谑的挑眉看了一眼莫冉，姬殇有些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平时看似清冷不好接近的女子此刻正歪歪笑倒在锦被中半点也无平时的端庄优雅，她微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意，待看到莫冉已经变黑的脸色后，将将坐了起来很是严肃的样子，她轻声咳了一下，方又严肃的续说：“...你到也不必担心那些，那残留的执念也不过只能减缓你变成阴魂的过程，最后你还是不可以活过来。”说完，姬殇停顿了一下，又抱着调侃的加了一句：“不过不管怎样，你最后还是会跟我绑在一起，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缘分吧。你也不必再挣扎了。” 莫冉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回神之后便看到姬殇嘴角戏谑的笑容又想到她方才所说的话，不禁笑出了声，笑声比之以往更加的清脆，仿佛放下了所有的芥蒂，那笑容如此明媚，使得那两只大大的杏眼都弯成了新月一般：“嗯，毕竟我们可是有缘人，注定了会绑在一起嘛，这样说来，阿殇到死我们都不会分开呢。” 姬殇听到这段话以及那个古怪的称呼也没像往常一般调侃于她只是低了头，笑了好一会儿，也没说话，只笑得莫冉明白过来她刚才说了什么打脸的话，刚她还在义正言辞的让姬殇不要再随便提有缘人的词语，她现在却又脸带笑意的自己说了一遍，不由在心里掩面哀嚎。看到莫冉这幅神情，姬殇无奈的扶额叹息一声，只叹得莫冉满面通红才又重新躺下懒懒的窝在那个角落中准备睡个回笼觉。可还不吸取教训被人捉弄了一番的莫冉看着她躺下准备休憩，又掩不住内心一直以来的那个疑问，遂开了口询问道， “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你身负法术又习得不错的武功，可我看你的样子也全然不像亡灵，但却又能行走于生死之间，阿殇，你到底...是什么呢？” 听到莫冉的问题，姬殇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解答她的疑惑：“我也不太记得清了，很多年前我也不过是个凡人，但中间发生了什么...可我记忆中并没有那段记忆的存在。”又续道：“时间久了，我就变成你眼前的样子了。” “现在，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嘛，不人不鬼，半人半鬼，所以冥界不让我轮回，我也不被六界所接纳，更加也没有容身之所。” 莫冉闻言惊讶的看着姬殇，她经历过，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是怎样的感觉，没有未来没有光明。原以为她在破庙里待的那段日子就是最为绝望的时候，可是她至少还可以轮回重新为人虽然她自己选择了这个黑暗的深渊，可是姬殇不同，她从最开始就没有选择，甚至什么也不知道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轻“呵”一声，笑了，“你干嘛这个表情看我，同情吗？你不需要这样，时间久了我也习惯了，最开始的那份痛苦也没什么感觉了。” 又是那个笑容，温柔却又带着满满的疏离，那个笑容从一开始的惊艳过后给与她的感觉便是彻底的虚伪和假意，或许这是她对外界的提防也为了保护自己的一个手段，可是莫冉并不喜欢这个笑容，那笑里好似还包含了很深的意味，但她看不透彻。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们这种人，我想你要找的不只是我一个吧？”莫冉有些生硬的转了话题，刚才的气氛太过于沉重，她竟有些不敢直视姬殇的眼睛。 “嗯，原本不想做这些的，可我总不能就这么放过将我害成这个样子的凶手吧，我还是有一点记仇的。” 事实证明，她说了谎话，她并不只是一点记仇，那完全就是小心眼外加睚眦必报！至于这个事实便是莫冉亲自验证过的血泪史，不过已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回到现实，姬殇说完那句话之后，莫冉也只看到她的笑容越加的温柔，眼尾甚至带了一丝媚意，衬得那张清冷隽雅的面容更加的神色动人，但是莫冉却不由得觉得背后划过了一阵阴风甚觉寒冷，竟在心里下意识的开始同情那个凶手起来。 “那两样东西不仅是可以唤起我的记忆，还可以让我摆脱现状，重新为人...或为阴魂投胎为人。” “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许多。” “放心？你在担心我？这世上很少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 我想是因为你人缘太差... “因为我一直有些担忧待我达成心愿离开之后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那个时候再没有人陪你的话我便有些担心你，毕竟我理解那种孤寂，惹人发疯。”停了一瞬，莫冉露出了与姬殇惯常挂在脸上的一般的笑容，柔声加了一句：“其实我更害怕你因为忍受不了那种孤寂，在那份沉默中变态起来。” “...你是在报复我刚才取笑了你吗？你还真的如我所说的开始取笑我了吗。” “不，阿殇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一直以为那盏灯会找到我是因为我人格善良且品质优异才会选中我来帮你，所以我又怎会做出这般算计他人、落井下石之事。我不过说出了我心中的隐忧而已，阿殇，难不成...你听不得这份实话？” “...不，你出师得很快，至少骂人也知道迂回一些了。” 一番眼光的较量之后，终是莫冉忍不住先移开了视线，因为输了气势她有些气恼的背过身将后背对着她，莫冉表示不是很想搭理她。 而在气势上反将一军的姬殇则背过了身子，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微微垂下眼帘，她的眼里划过一抹复杂的深色旋即又消失不见。她闭上眼睛，有些别扭的开口， “青衣，我以前的好友都是这么称呼我的。咳！我可以勉强让你这么喊我，不要再喊阿殇了，也忒难听了一些，果然只有你这般品味才会取出这么难听的名字。” “...你这么嫌弃你自己的名字？”说完，莫冉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又怕有人记仇只好强行抑制住了嘴里的笑声，轻声咳嗽了一声，笑着应声唤了一句： “好啊...青衣，那小生在这里有礼啦。”说完她还真半躬下身学着书生的样子对着青衣行了个礼。 青衣险些笑出了声，她回头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惹得莫冉抱着肚子笑倒在软榻上，看到这个场景，青衣也不禁跟着她笑的不成型。 那笑声传出马车外，惹得初醒的诸多飞鸟纷纷惊起，这大概是一个很温暖的早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