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呈锦记得后半夜青湛带她回府,走到半途,她问他为什么要杀江林,他只是顿了一下,却绝口不提。她无奈,却又对他生不起气来。
其实很多事情她也不是没有问过,比如他的身份他的过去,只是问了他也不说,只睁着一双眼认真地注视着她,好似懵懂地听不懂她在问什么,后来她就泄了气,也不多问了。
沈呈锦迷迷糊糊醒过来,没睁眼,先是伸了一个懒腰,这一伸不要紧,立即就觉察不对劲了,自己好像被什么箍住了,根本伸不开。
她这才睁开眼,面前却是一摸黑,伸手推了一下,没推动,她懵逼着又推了一下,身上的桎梏一松,她像被按了定时装置一样,猛地坐起来,看着躺在身侧的人,不由捂住嘴巴。
沈呈锦定了定心神,轻手轻脚地挑开床幔,天已经大亮了,阳光忽然照进来,刺地人眼睛疼,她立即就松开了手。
床幔垂下,将刺目的阳光隔绝在外面,她又朝身侧的人看去。
青湛还闭着眼睛,侧身躺着,半盖被子,枕着她的枕头,头发有些乱,原本冷峻的面容,此刻瞧着多了几分柔和慵懒。
他的皮肤比常人要白些,因为是侧躺,墨发遮到脸庞上,密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每一处她都觉得好看。
他性子冰冷肃杀,旁人瞧见了多是不喜,偏偏沈呈锦盯着那张冷脸看得如痴如醉,越看越喜欢。
她这边还没看够,青湛却倏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过来,半晌才慢吞吞坐起来,抱着被子一动不动。
沈呈锦看他的样子,像是刚睡醒还有些懵,又不太像,因为他的眼神很清明。
她刚想开口询问,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接着又听有人出声道“小姐,您醒了吗?要不要奴婢伺候梳洗?”
是棉杏的声音。
沈呈锦慌忙道“先不用,一会儿便起。”她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用被子将青湛整个盖住,推着他躺下,“你藏好,不要被人发现了。”
青湛伸手将盖住头的被子拨开,似乎带着一丝不情愿。
沈呈锦哭笑不得,声音轻柔了不少,“那你不要出声,好不好?”
青湛没说话,微微点了一下头。
沈呈锦这才下了床,穿上鞋,又将床遮得严严实实。
等她过去开门,门口已经没了棉杏的身影。
沈呈锦松了一口气,将门重新合上,等她走到床边掀开床幔,上面已经不见青湛的身影。
沈呈锦懵逼了一瞬,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紧张了,把青湛想得太弱了
上次在河边赶他出城也是这样,她是带着私心的,怕他被人抓到,可是细想一下,青湛一向神出鬼没,能抓住他的应该没几个吧。
沈呈锦洗漱之后随便吃了点东西,本来想去看看榆亭,刚好看到九皋也在,她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自榆亭受伤后,九皋就很少隐在暗处了,其实当初她也没命令九皋青湛一定要隐在暗处,是他们自己自行躲起来不见人,沈呈锦莫名其妙的觉得没毛病,这会儿见九皋不躲了,她忽然觉得仍然躲着的青湛急待改造。
白弥月被顾让带走了,榆亭受伤有九皋陪着,她爹娘上朝还未归,棉杏平时除了照顾她还要管着府中的大小事务,自然忙得不可开交,这会儿她院子里冷清的很。
沈呈锦把青湛叫出来,拉着他去了厨房。里面还有昨夜泡好的绿豆,她琢磨着做些绿豆糕来吃。
她搬了一张凳子让青湛坐在旁边,自己在厨房里忙活。
她就是不想他再躲在暗处,想一转身一抬头就能看见他,让他始终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厨房不大,青湛坐在靠近墙壁的木凳上,宛如一尊石像。他一身黑衣,冷冰冰的神情,与厨房这种地方格格不入。
锅盖掀起,雾气不多时就充满了整间厨房。
沈呈锦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青湛,朦朦胧胧的,让她心里又甜又涩。
她多想让他沾染些平淡温暖的烟火气,不再有杀戮,不再有血腥,不再遍体鳞伤……
快到正午的时候,沈呈锦的绿豆糕也做好了,她做得有些多,想着等沈钰和岳宁风回府再送去,剩下的分给府中下人。
她拿出形状最规整的一个,用油纸垫着,想在上面雕了一朵花。
青湛见她拿起小刀,便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
沈呈锦抬头冲他一笑,拿着刀细细在绿豆糕上雕起来。不过她手艺不怎么样,雕了半天发现越雕越丑。
沈呈锦有些气馁,鼓着腮帮子,小声道“我雕不好。”
青湛顿了顿,看她似乎很委屈,他犹豫了一下,拿过她手中的小刀和绿豆糕,手腕翻转,顺着原先的纹路添了几笔。
他下手干脆利落,神情肃穆,手中拿的仿佛不是糕点,而是一件工艺品。
沈呈锦盯着他,忽然想起人们常说的一句话认真的人,看起来最有魅力。
待一朵花雕完,沈呈锦只想夸一句“巧夺天工”,虽然夸张了些,可她就是觉得,青湛雕的东西比她看过的所有工艺品都要漂亮。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雕好的糕点,觉得上面的花有些熟悉。
这花……好像和他当初雕的木簪上的梨花一模一样。
沈呈锦忽然觉得心里像是塞了许多棉花糖,又软又满又甜。
她舍不得吃了,干脆包起来放好,又拿了一块绿豆糕递到青湛嘴边,“尝尝看。”
沈钰与岳宁风回府后,棉杏便过来请沈呈锦到前厅吃午饭,她到了屋里没找到人,又看见小厨房的门开着,便走了过去。
厨房的雾气已经散了,少女站在灶台边,一只手拿着绿豆糕递到青年嘴边,一只手在下面虚虚地托着,怕糕点的渣子掉下来。她的动作很自然,嘴角带着化不开的笑意,连目光都是那么明亮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