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尘宴后,郑纤只来过沈府一次,恰巧沈呈锦不在,自那日后,已有十多日不曾来了,沈呈锦也乐得她不来,省得与她曲意逢迎。
这日,她正与白弥月坐在屋檐下打络子,她原是不会的,不过有白弥月这样一个标准大家闺秀在旁,什么都可以请教,反正闲着也是无聊。
榆亭下阶朝房顶扔了一个水壶,屋顶的人伸手接下,拔了塞子饮了一口,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多谢。”
榆亭也笑,转头向沈呈锦道“姑娘,今儿这太阳毒的很,不如让他下来吧。”
九皋守在房顶上倒不是她安排的,沈呈锦含笑睇了她一眼,从屋檐探出头,“九皋,下来吧。”
九皋飞身而下,朝沈呈锦行了一礼,转身看了榆亭一眼,找了一处阴凉地儿守着。
沈呈锦朝院中枝繁叶茂的大树望去,她知道青湛此刻应该在那树上。
他这些天,都是宿在她房中的,每次都是半夜过去,沈呈锦也跟他讲过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结果他只是木着一张脸,什么也不说,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的听不懂。
赶他,她舍不得,不赶,每次见面她都慌了一批。若说他此举有如登徒子,但他每晚也只是和衣躺在她身侧,安静的仿佛没这个人,若说不是,可这个时代,照他这番行事,俩人被浸猪笼都够格了。
沈呈锦有许多事情想不透,想不透青湛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不透自己是喜欢他了,亦或是他曾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救了她,让她生出依赖的情感。
她偶尔也会茫然,因为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她也会害怕,害怕他会像上次一样不告而别,所以干脆避开内心深处潜藏的忧虑,假装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沈呈锦盯着大树发呆,门外棉杏正急匆匆地赶来,见她走得慌张,她心中诧异,“棉杏姐,怎么了?”
棉杏福了福身,神情晦涩,低声道“小姐,王爷来了。”
沈呈锦哑然,她大概知道是哪位王爷,应该是裕王。
“王爷来寻我爹爹吗?”
棉杏操着一言难尽的表情,“算是吧,不过王爷给您备了不少礼。”
这唱的是哪一出沈呈锦愕然,看他爹就好了,给她送什么礼啊?
“小姐,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沈呈锦“……”
“我就不去了吧。”
棉杏道“那我这就去回老爷。”
沈呈锦笑笑没说话。
棉杏走后没多久,另一个丫鬟又疾步走近,面带喜色,“小姐,封您做县主的旨意下来了。”
沈呈锦“……”
不去还不行了……
她这回没敢耽搁,跟着那丫鬟去了前院,却没见着裕王,只有沈钰与岳宁风在。
传旨的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众人跪下接了旨,领了赏赐,沈钰便请他进屋喝茶,他也没拒绝,笑吟吟地进去了。
沈呈锦想走,但没好意思,听着那公公夸她,便装作羞赧地低头。
沈钰看起来心情极好,二人谈笑风生。
一盏茶用尽,那公公便笑着离开了,众人将他送至门口,见他上了马车才自行回去。
岳宁风上前拉着沈呈锦的手道“今上与裕王送的东西我已经派人送到你院中了,我与你爹爹有事相谈,你自己回去看看吧。”
沈呈锦点头应是,心道皇帝赏的估摸着都是些珠宝首饰,但按规矩她平常是不能用的,估计还得每日供着。一想,忽然有点怨念了,不能当,不能用,只能看,还不如赏点吃食。
倒还赐了一个鱼袋,上面绣着姀姝二字,听说这东西是用来表明身份的,沈钰与岳宁风都有,不同品阶有不同的颜色。
沈呈锦拍拍脑袋,晕乎着往回走,本来接旨的话,全府上下都要过去,只是她不放心,就让白弥月和榆亭留下了。
沈呈锦穿过长廊,恰路过庭中的假山,隐约听到后面有响动,她绕过去一看,吃了一惊。
假山后的裕王正拽着白弥月,步步逼近,白弥月噙着泪,张皇失措。
沈呈锦顿时怒意横生,她上前扯开裕王的手推了一把,转眼已经站在白弥月身前,“裕王殿下,请你自重!”
沈呈锦力气大,顾让一时没防备,被她推得踉跄两步,他皱眉看向沈呈锦,抿着唇一句话未说。
假山外面有人路过发出声响,他看了白弥月一眼,转身出去了。
沈呈锦追至府墙边,恼恨地踢了一脚,拉住已经跟上前的白弥月,“想不到这裕王如此道貌岸然,竟是个人面兽心的!”
白弥月也拉着她的手,“不是……”
“不是什么?我都看见了,他欺负你了是不是”
白弥月有些急了,却抽抽搭搭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呈锦见她哭了,烦恼地搔搔头,一时间又气又无奈,拽着她往回走。
青湛一直是在暗处跟着自己,但她很想知道,九皋怎么没在暗中保护,居然让白弥月在府中受了欺负。
沈呈锦回到房中猛灌了几口水,越想越气,这十多日,她好不容易见白弥月渐渐有了笑容,裕王今日此举,就如同在她伤口上撒盐,她害怕,害怕白弥月再忆起芙红阁的不幸遭遇。
她起身,看见白弥月站在房门口,还在哭,心中气散了大半,尽数化为无奈,她轻唤了声“阿月。”
白弥月抬头,像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扑到她身上放声大哭。
沈呈锦揽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心中不由更加恼恨裕王。
白弥月哭得声嘶力竭,榆亭闻声赶来,见二人如此,立在那里没敢作声,直到白弥月哭昏过去,二人才将她抱回屋里放在塌上。
沈呈锦以前没什么朋友,白弥月性子很是温柔恬静,只要看见她,好像无论什么事都生不起来气。她以前没跟谁交过朋友,如今有白弥月和榆亭在身边,总觉得多了两个妹妹,两个应当细心呵护的妹妹。
白弥月傍晚时才醒,沈呈锦问她为什么会遇着裕王,她什么也不肯说,沈呈锦也不敢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