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回房中小憩一会儿,便令人将沈呈锦叫到了书房,一直与她谈话到傍晚时分,待沈呈锦出来时,面上微有愁容。
她来时还担心会不会是沈钰发觉了白弥月的事,却不料,沈钰并未提及白弥月,反倒主动与她提起了白家的事。
白弥月的父亲过去极受皇帝重视,连太子也与他私交甚好,极是钦佩,京中乃至各州各县的桥梁道路,楼阁祭庙等,皆有他的手笔,若不是当朝工部尚书是他的恩师,只怕工部该由他主管才是。正因他在营造方面过人的才智,皇帝才会将偃州固堤的任务交给他。
可两年前,堤决了,皇帝并未怪罪他,事情也告一段落,哪知四个月前,忽然遭人弹劾,说他侵吞了当年的固堤银两,才导致江河泛滥成灾,万民遭殃。
她听沈钰说,当今圣上爱民如子,最不能容忍朝臣贪赃枉法,致百姓蒙灾。当年水患之后便起了瘟疫,皇帝不顾群臣反对,亲临偃州。许是此举感于上苍,瘟疫没多久便控制住了。
她当初就有问过沈钰,当今天子是个什么样的皇帝,沈钰当时忽然收敛了笑容,神色肃穆,只说了四个字“千古一帝。”
当年东琉是四国中最弱小的国家,先帝早逝,仅十五岁的顾政登基为帝,呕心沥血,一步步带领原本只有几十城的东琉成为四国最强者。后来,四国中的一国覆灭,以游牧为生的落独国归顺北绕,四国便只剩下东琉与北绕两国,两国间互通友好,盟约百年之内不动干戈。
而顾政,受万民敬仰,却没有因功而骄,他年少时驰骋沙场,做事雷厉风行,后来则更显稳重,勤于政务,仁心仁德。
如此天子,但也不可能什么错误都不犯,也许白家一事,他便犯了糊涂。也因此事,皇帝疏远了太子顾应,听说是有人密报,侵吞固堤银两之事,太子是主谋。
虽无确凿证据,但的确引人起疑,如此巨大的款项,若说是白弥月的父亲一人所为,未免牵强。
顾政与早逝的皇后只有顾应一子,最受他喜爱,他将全数厚望都寄在嫡长子顾应身上,只盼百年之后顾应能够布德于民,守东琉帝王基业。
如今出了水患之事,顾政起疑,不久前,远在边疆戍守的裕王顾让请旨回京,皇帝便将他召回了。
沈呈锦犯愁也在于此,沈钰之所以将这些事情说与她听,原来是三日后裕王的洗尘宴,皇帝与沈钰提起,希望他带着女儿一道参加。
裕王的母妃端贵妃则特地令人送来了月华锦。
参加洗尘宴的贵女不少,有这样殊荣的却只有她一个。
沈呈锦万万想不到白家的事竟牵扯了太子,还有洗尘宴,极有可能是皇帝要为顾让选妃,她可听说了,顾让四年前自请到边关戍守,如今已经二十三岁了,仍未娶亲。要知道,太子不到二十便成了亲,如今孩子都六七岁了。
她皱眉看着面前流光溢彩的月华锦,发起了呆,端贵妃这意思也太明显了,可她意不在此,便是终身不嫁,也绝不嫁与帝王家,做个牢笼中的金丝雀。
可这衣服,却是非穿不可,这宴,也是非去不可。至于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洗尘宴办在晚间,上午岳宁风的丫鬟棉杏便来为她梳洗打扮了。
待棉杏拔下她头上唯一的梨花簪,她顺手便接了下来,攥着手中出神地看着。
沈钰的目光锁向那木簪,眉头不由皱起,却是一言不发。
再看岳宁风,穿了一身劲装,抱剑而立,死死盯着沈呈锦,一脸肉疼的模样,仿佛谁要敢说娶沈呈锦,她分分钟要拔剑劈了对方。
许是岳宁风的目光太过炽热,沈呈锦不由回头看向她,“娘亲,怎么了?”
岳宁风瞬间换了柔和的笑脸,“没事,锦儿继续打扮。”
沈呈锦回过头,岳宁风则又是一脸阴郁,她瞪了沈钰一眼,微微冷哼一声,便扭过头去。
沈钰“……”
皇帝下的命令,他很无辜有木有?
岳宁风实在是待不住了,干脆出了房门,沈钰也立即跟了出去。
见沈钰跟来,她停下脚步将剑握于胸前,“只能入赘,其他的……哼!”她说完,便大踏步出了沈呈锦的院子。
沈钰“……”
待给人梳妆完毕,棉杏也是看呆了,沈呈锦极少穿鲜艳的衣服,这月华锦趁得人容色如玉,如新月生晕,倒叫她穿出了清贵之意,又多了几分冷艳逼人的气势。
“小姐真好看……”棉杏看着眼前的姑娘,由衷赞叹,郑纤是东琉有名的美人,她却觉得她家小姐平时不打扮都比她好看,今晚洗尘宴,艳压众芳绝对没问题。
沈呈锦微微一笑,忽然觉得庆幸,能在这样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让她遇上爱女如命的沈钰与岳宁风。
沈呈锦午饭都没吃,便与沈钰一同上了马车,她留下榆亭照看白弥月,带着棉杏同去,这也是沈钰的意思。
榆亭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宫廷夜宴,白弥月则更不合适,棉杏就不同了,她跟着岳宁风,大场面也是见过的。
进了宫,沈钰先到前殿拜见皇帝,沈呈锦则由宫娥领着到偏殿去。
她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不少女子的欢声笑语,待至门前,众人皆转头看她,一时间又都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