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浩渺,莽莽沃野。
沈呈锦一路狂奔,遥遥望见那横卧于荒野中笔直的官道。
她忆起夜烬启将他们带出石室,对她抱歉,已无法再留她在庄。
沈呈锦草草包扎了伤口便离开,夜烬启答应她会救治那些捕快,并送他们回家,也会解决硕城闹鬼之事。夜未雨已被关起来,他请求她不要报官,说出事实。
沈呈锦理解他的私心,也心痛夜家的遭遇,知他们已无心再管她,从岳千池袖口找到了血毒的解药,便告辞了。岳千池始终昏迷,沈呈锦想,有夜寒月在,也会好好照顾她。
夜烬启为她指明了去别院最近的路,沈呈锦感激不尽。她一路急奔,草屑沾了衣裙,道路坑洼不平,指尖鲜血流淌,腹部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她浑然未觉,只顾奔跑,看上去近在咫尺的官道,却又恍若天涯之隔。
沈呈锦不知自己跑了多久,总算是到了,肺部干哑嘶痛,呼吸不畅。她站在道旁稍歇一会儿,远远望见有人骑着马,慢慢悠悠地向这边过来。
待他走近,沈呈锦上前拉住他的缰绳,又伸手握住他的马鞭,将他扯了下来,那人尚未反应,便已被摔在地上。
沈呈锦翻身上马,“大哥,对不住了,借你的马一用。”说着,扯了腰间的荷包丢到那人身上,里面的银子,还是她离开别院时偷拿霍云的。
那人本欲发怒,抬头却见马上女子一身黑衣,青丝散下,一双如星似水的双眸带着些许歉疚,一时间看痴了。
沈呈锦未待他回答便喝了一声,马儿急奔,御风而过,远远只见尘沙吹卷,青丝飞扬……
风吹衣袂,马鞭与缰绳上皆沾了鲜血,沈呈锦骑得极快,伤口比之方才更加疼痛,她伏在马上冷汗淋漓,鞭子抽下,马儿嘶鸣而过。
不知急走了多久,直到瞧见不远处的院落,一抹红影正朝这边走来,沈呈锦欣然一笑,身上脱力,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霍云一惊,飞身而来,却已来不及救她,眼见她直直地摔在地上。
他落地,赶忙抱起她,沈呈锦还强撑着最后一丝神志,掏出袖口的小瓷瓶,“解……药……”鲜血染红了整个瓶子,她偏头,彻底昏了过去。
霍云见她一身黑衣,也不知伤到了哪里,只觉有扑鼻的血腥味,他脸色阴沉,连忙抱着她进了别院。
沈呈锦做了一个梦,梦里的那个一直看不清的白衣人终于有了样子,他一身素色衣衫,神情温和,笑着对檐下的少女说,他叫沐染。
春去秋来,他陪着她廊下听雨,陪着她雪中漫步,陪着她亭中静坐,好像无论走到哪里,他总是在的。
在她身染沉疴的岁月里,那个白衣的少年郎,不止一次保证过会医好她。后来,也真的医好了她,他给她带来了川罗,传说中的灵药。
沈呈锦昏沉中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疼,她睁开眼,阳光刺目。梦里的一切都渐渐消散,又好像已经镌刻入了脑海。恍惚看到黑衣之人正坐在自己身边,待彻底看清,她忍不住扯起嘴角。
依然是那般冷峻的面容,目光淡漠寒澈,他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她,阳光从窗户穿过,为他镀上一层暖暖的光晕,驱散那周身的寒冰之气。
沈呈锦痴了,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臂,手已被包扎过,只露出指尖。她触上他的眉峰,又轻轻划过他的鼻梁……
青湛身体微僵,脸上痒痒的,他却依旧不动,任由沈呈锦轻抚。
沈呈锦的手指向下,看到他紧抿的薄唇,手指轻动……
“干什么呢?”
耳边传来霍云的低呵声,她手抖了一下,慌忙放下,脸上顿时染了红晕,朝被窝里躲了躲。
她去瞧青湛,他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再去瞧霍云,他朝自己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沈呈锦心里尴尬,向他干巴巴一笑。
“这要是换成别人,手早被削了,你可真是色胆包天呢。”他看了青湛一眼,又连翻了几个白眼,嘴里嘟囔道“什么眼光这是?”
沈呈锦“……”
见他手上端着药,沈呈锦用胳膊肘支着身体坐起来。霍云正欲向前,药碗却被青湛夺了去,他一手扶着沈呈锦,一手端着药碗就要往下灌。
霍云一惊,急忙喊了声“慢着!”
“刚盛出来的药,这要灌下去,嗓子都能给烫哑了。”他瞪着青湛,一脸恨铁不成钢,“童朝平时是怎么喂药的?不会学着点?要吹凉了再……”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青湛端着碗做到了沈呈锦身后,双臂环到她身前,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沈呈锦“……”
霍云“……”
沈呈锦傻愣愣的还没缓过神,青湛已经低头,舀了碗中的汤药,轻轻吹着。
他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洒到她的脖颈处,灼烧了一般,惹得她耳根处红了一片。
待勺中药温,青湛将勺子凑到她嘴边。沈呈锦红着脸喝下,靠着他坚实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她觉得胸腔仿佛要炸开了。
青湛不疾不徐地喂着,动作虽僵硬却难得的细致耐心。
霍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喂药的人是木头吗?别逗了,他持剑煨血还差不多。
等等,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童朝?
童朝!
一碗药见底,沈呈锦可算松了一口气。青湛看向霍云,将药碗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