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乐动作顿下停在原地,眸光沉静的看向对面的王曦怡。
原本搀扶着她的素昔一愣,下意识的也朝前看去。
但是她并不知道王曦怡和应妃的事情因此心底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以为王曦怡在担心他们主子。
就在素昔要做出什么反应之前祁长乐轻微吸了口气,收回了手对素昔说:“你在外面等着。”
素昔有轻微疑惑:“主子?”
祁长乐向前一步看着王曦怡的面容,轻声道:“看好人,我和王答应单独说说话。”
素昔未做他想,只是听命行事。“是奴婢记住了。”
祁长乐一步步走了过去。
王曦怡面色苍白,神情不安,角有轻微的红晕,显然方才宜春宫正殿出的事情她已经一清二楚。
想来也是钟离御将动静闹得那么大,王曦怡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她本身就有着可以打探消息的人手。
所以,应妃和她的冲突也传了出去,而钟离御因为维护她敲断了应妃一条腿的事情,王曦怡应当也知道了。
祁长乐慢慢捏紧手指心里却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慌张。
但是她忽然有一种茫然的空虚感,因为她发现在面对着王曦怡、这个自己之前还说把她当做好友的人,她明明才解决了对方心仪之人,可此刻面对着王曦怡的时候祁长乐发现自己并没有心虚。
甚至,心底都没有波澜。
祁长乐很清楚,应妃之于王曦怡不是良配,可她不是因为对方并非良配就可以肆意伸手干扰好友之人。
她也清楚,应妃这几天故意找她麻烦,跟她不对付,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祁长乐出手反击再正确不过,哪怕这其中夹杂了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私心。
可是此刻,祁长乐才发现,原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王曦怡的感受,甚至在想办法对付应妃的时候,她脑海里都没有出现过王曦怡的影子。
她做的所有事情,不过全然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
祁长乐睫扇阖,脑袋还带着因为风寒而染上的疼痛,她脸色苍白,连唇色也有些浅淡,走在王曦怡面前,与她默然对视。
祁长乐发现,原来她还是这么自私啊。
只考虑自己,只顾着自己。
她吸了口气,“我们进去说吧。”
王曦怡面上的表情暴露不出太多的情绪,她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在转身前,她又有点迟疑的问道:“姐姐是不是不太舒服?”
祁长乐垂下眸:“还好,进去吧。”
见她不愿意回答,王曦怡也只好咬了下唇放弃。
两人都进去之后,她让下人上了茶点,又让他们下去。很快,殿内只留下了她和祁长乐两人。
说实话,不只是祁长乐一人心乱,王曦怡直到现在还没冷静下来,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更不知该从何问起。
沉默良久后,王曦怡这才吸了口气,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应妃主动欺负的姐姐?”
祁长乐一怔,愕然抬起眸望了过去。
显然,她并没有料到王曦怡会问这个问题。
祁长乐唇瓣微动:“是。”
她并没有撒谎。
王曦怡想了想,弯了下唇角,莫名有些释然。
“这样啊。”随后她顿了顿,“啊,我不应该笑的,毕竟姐姐之前才被欺负了,我该生气的。”
她手指交叉着,不安的揉捏着。
“可是,不知道姐姐能不能明白,一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发展,想到是应妃先欺负姐姐,那姐姐报复回去理所应当,我就忽然有一种安心感。好像这样子,我就不用被迫做出选择,也不用让长乐姐姐因为我的关系而产生犹豫了。”
“我真的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到姐姐的。所以当得知事情是如此的正义且顺当的情况后,我有一些开心。”
她弯唇笑了笑,底带着一点泪光。
而后,王曦怡想到了什么,神情中带着小心翼翼。
“但是我稍微有一点,只有一点点啊,有一点点担心,应妃被打断了腿,会不会死掉。”她小声说完这句话后,像是害怕祁长乐生气一样,连忙抬起头补充道:“当然我知道他欺负姐姐死不足惜!我就是觉得、你看,有时候人死了梗轻松对不对?所以我们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王曦怡眨了眨,“我是说给他一个惩罚,让他活着受罪好不好?”
在王曦怡说完话之后,祁长乐这才缓慢眨了眨,回过了神。
说实话祁长乐算计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计出王曦怡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当初忽略掉王曦怡是不是也是因为,她下意识的不想面对“两难”的境地呢。
可是现在,好像所有难题都不存在了。
王曦怡直接替她解决掉了一切。
祁长乐指尖微颤,带着一种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复杂感。
她抿了下唇,神复杂的看了王曦怡,犹豫了下问道:“你没有因为这个恨我吗?”
王曦怡讶异的抬起了眸,下意识道:“怎么会?!”
她连忙解释:“先不说这件事是姐姐和应妃两个人的事,自有你们两个人去处理,我如果真的不舍得应妃受苦,可以在了解了事情之后再试着求情,而不是直接责怪姐姐。”
“二来”王曦怡一顿,垂下了眸。
“我见姐姐第一面的时候就很亲近。我没有长姐,所以从小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能不能有一个姐姐呢,如果我有了姐姐,那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之后我就遇到了长乐姐姐。”
“明明是我先招惹长乐姐姐,是我不对的,但是既然已经招惹到了,我又怎么可能为了他人而恨你呢。”
“更何况应妃的风评的确,也并不好,这些年他也的确做了许多错事,为此付出代价是应该的。”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祁长乐感觉心底某个地方被触动了,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棘手,可也难得有些温暖。那是和被母亲护在怀里时不同的温暖。
祁长乐弯唇笑了下,又道:“招惹可不是这么用的。”
王曦怡无辜的眨了眨。
祁长乐微微抿唇,看着王曦怡,而后声音低了下来,“没关系的。”
其实她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或者说,有很多。
两个人终于将这件事情说开,彼此之间自然也不存在什么隔阂间隙。
而祁长乐直到这时,好像才放下了重担。
祁长乐道:“目前陛下只是让人将应妃带了下去,他的处置还没有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也不好这个时候去试探陛下口风,所以,再等两日吧。”
她轻声劝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为他求两个御医过去的。”
祁长乐对应妃本就没有太大厌恶,或者说,除了祁家与王氏,她对其他人很少有过憎恨的情绪,之所以要对应妃出手,一是被压迫之后的反击,二则是不进则退,她和应妃之间,只能留下一人了。
应妃不想放任祁长乐做大,超越他的地位而祁长乐心底也是同样的想法,她迫切的想要试探一番,同时也想要将自己在钟离御心中的地位压过应妃。
两个人有利益冲突,自然会结仇。
但是现在胜负已分,祁长乐向来不会与败将计较,所以为他求一个御医不是大事。
当然祁长乐也不至于不谨慎,只是她分析之后认为应授成想要东山再起已经很困难了,更不要说经历了这件事情的他还愿不愿意、敢不敢于再回到钟离御身边,就不好说了。
结束了对话,也解开了心结以及未形成的误会后,祁长乐这才放心的起身。
王曦怡有些担忧道:“姐姐回去之后要好好吃药啊。”
祁长乐弯眸笑了笑,“放心。”
很快,应妃的处置便下来了。
此时祁长乐的风寒甚至还没有好全,仍旧窝在幽香阁休息,在听到应妃处置下来之后,她心里微紧。
“有留他一命吗?”
女君的决策做的实在太快,祁长乐甚至还没来得及在其中转圜,旨意就已经下来了,在此之前她只给应授成那边找去了一个御医。
虽然没有遭到女君阻拦,但这其中更大的原因是因为钟离御对他根本不在乎,甚至也不关心御医过不过去。
素昔点头:“还有一命。”
祁长乐这才松了口气,她轻声问道:“是什么样的处置?”
素昔道:“废为庶人,贬入冷宫。”
祁长乐微讶,忍不住问道:“只是这样?”
倒也不是说这样的惩罚不重,事实上,作为郡王世子来说,贬为庶人是极为严重的惩罚,而作为后妃来说,打入冷宫同样严重。
可那只是建立在,现在的王公贵族以及后宫制度仍旧健全的情况下。
倘若先帝时期有这样的处罚,带来的后果会很严重。
可如果是女君的话,没有要人性命,也没有用酷刑折磨,反而很宽容了。
素昔道:“倒也不尽然,陛下有特意下一道指令。”
祁长乐看了过去。
“陛下说,如今后宫虽然不同前朝,但是位份制度上仍旧不变,所以,该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
“而应妃应公子当初在位时,欺辱过不少妃嫔。”
她点到为止,祁长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为后宫特殊情况,所以大家都只是各自保命,没有哪个人想不开的跳出来,枪打出头鸟。这也导致了那些位份尊卑、尔虞我诈不是特别明显。
所以哪怕真的有妃嫔被打入冷宫,也不会有人闲的去找事。
毕竟最重要的是自己活下来,因此安静如鸡才是最佳选择。
可现在,女君公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不就是意味着,谁都可以踩一脚应授成吗?
更不要说他之前为了自己的生存欺负过那么多人,现在正是他们报仇报怨的时刻。
按照应授成的性子,没有什么会比现在更难熬了。
祁长乐吐出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