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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妘千里震惊:“她嫁给皇上了?”

谢遇随:“是王太后并非皇太后。一般而言,一地之王的生母或嫡母会被封为王太后。可这位舞姬,并不是靠着生下王子或嫁与天子王侯被封王太后。”

谢遇随见妘千里茶杯空空,伸手为她斟满茶为她讲述这则旧闻。

“故事中的舞姬与公子育有一女,此女是为武帝皇后当今太后。太后一力促成生母王太后的称号此事当年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众臣皆道于礼不合,据说还有几位当庭撞了柱子,血溅金殿很是闹了一阵。”

谢遇随把茶水顺手递给妘千里妘千里听得津津有味接了过来一口干,她压低声音问道“现如今在朝堂的太后,便是你父亲的母亲?”

谢遇随:“并非嫡亲太后嫡子早夭我父王生母身子不好,逝得早。先帝将我父亲送入皇后殿中,父王是她一手抚养长大。他封太子前,太皇太后从云氏女中,为他择一人做太子妃。认真说来,我与故事中的公子,算是一家人。”

妘千里听到这里恍惚有种故事穿越到现实之感,她盯着谢遇随,突然问道:“我听说皇太后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那你和她关系怎么样?”

谢遇随笑了笑,“她很疼爱我,我小时候有阵子,养在她殿中。可惜,数年前朝中动荡,太后乃至整个云家自顾不暇。一耽误,就耽误到如今。”

他神情间有郁郁之色,妘千里看着他,心绪不宁。

把皇太后和谢遇随的关系一整理,妘千里发现自己对这位皇太后有印象,这印象不是源于现实,而是源于书中。

原书中皇太后只出现在众人口中,从第一章开始时,她已经死了。

她作为外戚干政的负面人物被提起,曾经权势滔天,太后权力最顶峰时,几番废立幼年天子,直到谢遇随归来。

谢遇随借着太后的支持登上帝位,两人后来在政事有分歧,谢遇随借着一场宫廷政变,把太后势力清剿一空,将她本人幽禁在宫廷,太后不久郁郁而终。

就此,谢遇随坐稳了皇帝的宝座。

妘千里想象不能,眼前这个轻声细语的少年,有一日会手持刀剑,血屠宫门,把刀刃抵上自己曾经亲近的人身上。

想象不能,她索性不想,妘千里转着茶杯,转而谈起八卦,“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公主为什么要下嫁给一个有妻子的人,况且对方和另一个女子的爱情名动帝京,公主不难受吗?”

谢遇随:“这是许多年前的故事,事实如何,怕是连太后都未必明了。”

妘千里放下杯子,谢遇随是对的,很多时候,事情的本质,连当事人都未必清楚,置身其中一团乱麻,更不用说他们这些旁观者。

谢遇随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我对一人情之所钟,非她不可,无论她曾有多刻苦铭心的感情,我都想去争一争,试一试。”

妘千里笑:“我觉得感情这事,勉强不来,他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天下这么多人,总不至于非他不可。”

她一直不理解强扭瓜的行为,就说故事里的公主,贵为公主,天底下什么样的男子得不到,人家不喜欢她,她再去找其他人。实在不行,可以学学山阴公主,总比死吊在一棵树上好。

谢遇随:“那你有喜欢过谁吗?”

妘千里回忆片刻,真诚道:“太多,记不清了。”

她读书最难熬的那会儿,有一阵是靠磕爱豆活下来,如今十多年过去,她连那些爱豆的名字都记不太清。但那种快乐雀跃的心情,现在还能记起。

像是长久苦涩浓药上的一点点蜜糖,撑着她度过艰难到看不到出路的岁月。

谢遇随垂眸,眼睫遮住他眼底的黯然,他想,她这样的人,没人会不喜欢,被人喜欢很正常,年少慕少艾也正常。

遗憾是有,遗憾的是自己不能更早一点遇到她。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却收效甚微,“也是,玄天门那么多青年才俊。”

妘千里一想到玄天门那群男弟子,很想学奚昭翻个白眼。

她忍了又忍,没忍住。

谢遇随在钻研水杯中的茶叶,没看见她大大的白眼。

妘千里喝完了一壶茶水,才和谢遇随一起离开。

她目光闪动,看见远处一道白衣的一角飞速离开,压下唇畔的笑意,护送谢遇随回去。

路上,妘千里说道:“那壶茶真不错,改天去买点。”

夜色正浓,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无数星子嵌入广袤深蓝的苍穹上,散下温柔的银光。

柳城城北的一座院子里,不见灯火。

院门前,月色映照出大大的“蓝府”二字。

尾随多日,手下人终于找到柔然探子的巢穴,奚昭听闻禀报后,立刻把这座院子的信息调出来。

经查是富商蓝家在柳城的房产,蓝家富甲一方,靠盐铁发家,与各大势力都交好,平州节度使自然不例外。

奚昭趁着半夜,派人团团围住这座院子。

她仰头看着牌匾,姣好的面容上有一丝扭曲。

一年前同样的一个黑夜,她因蓝家被打骂杖责,跪在祠堂里三天三夜。而如今,她要带兵杀进去。

随着她一声令下,奚昭麾下刚收拢的士兵知道机遇来了,一齐兵分四路翻进去。

一阵惊呼嘶吼怒骂,一刻钟后,十几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押解出来。

奚昭一一扫过他们的脸,为首的一个她有些眼熟,正是前天在茶楼中盯着谢遇随的人。而最末那人,士兵的灯笼照出他破了皮的脸,奚昭眼皮一跳。

蓝严。

奚昭对他的长相,不止是眼熟,更是刻骨铭心,永世不忘。

他曾是她兄长的朋友,因为人活络,撒钱勤快,对兄弟仗义,在兄长跟前颇受信任。

他曾对她无心之失,一时口快,让她当众受辱,被盛怒的父亲逐出家门。

那人也看到了奚昭,厉声道:“奚昭!你因私怨毁我蓝家,诬陷我蓝家!”

奚昭面容森冷,她握着剑的手在不易觉察的颤抖,她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一阵又一阵地冲刷自己那颗并不坚固的心。蓝严的出现,提醒了她,她无处可逃。

但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她个人情绪,而是蓝家和柔然勾结的情报。奚昭把自己情绪按下,眼风扫了扫,立即有人把蓝严拖下去,堵住了他嘴巴,蓝严喉咙鼓噪,满脸涨红,目眦尽裂,却说不出话。

奚昭道:“把他们分开捆绑,我今晚挨个拷问。”

妘千里赶到时,奚昭的审问已经进行了大半。

她进去,看见奚昭持着一根烙红的棍子,正凶神恶煞地在囚犯面前晃来晃去,棍子忽前忽后,每次都将将到对方肌肤上,又隔着那么一毫米。

那人眼皮肌肉跳动,裤子一片湿润。

妘千里还没说什么,奚昭放下刑具,飞速道:“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知会你。”

妘千里暗道,一看就是早找好的理由。

奚昭垂眼,眼睛四处乱瞟,妘千里伸手进怀中,拿出一块帕子,递到她面前。

奚昭接过手帕,仔细擦干净手上的血,抬头不安道:“你怎么来了,世子殿下那里呢?”

“我帮他来问问情况。”

奚昭传音,“柔然有大动作,正在搜集粮草,攻城还有些时日。可是所有消息连在一起,温辙倒是没有攻来的打算,真是奇怪。”

妘千里:“不可能,是我们情报不全,他们是柔然的探子,对温辙那边应该不太清楚,我们兴许该找找温辙那方的探子。”

“嗯,我再找找。”奚昭没好气,“一个两个的,不干正事,勾结柔然,真是要死!”

她拾起棍子,把它丢到火盆中,朝俘虏抬了抬下巴,“说吧,若你和隔壁说得不一样,这个东西呢,就不是丢在火盆里,而是,丢在你身上。”

妘千里静静地在一旁听着她拷问。

那人在奚昭的威逼下,把知道的说了个一干二净。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人,蓝严躺在地上,双眼是浓浓的恨意。妘千里望着他,撑起下巴,“我好像觉得,他有点眼熟。”

奚昭:“你见过他哥哥,前几天在军营里,被我打败的那人。”

妘千里明白了,这蓝家还是个大户人家。

也是,平常升斗小民,哪里来得资本在柔然和大燕之间做探子,就算想做,也找不到多少资源。

看来这蓝家,有点类似明末清初盐商,清军未入关时,他们为利益周旋在后金和大明之间,赚得盆满钵满。

以往妘千里看史书,对于千年前的历史,看过就过去,即使悲愤难过,也只是片刻。如今一路走来,她的生命紧紧和大燕皇室、这片土地绑在一起,于是对柔然的态度,朝奚昭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妘千里想了想要怎么用这个时代的话骂这种行为,发现还真想不到太有杀伤力的话,她努力憋出两个词,“无耻之尤,吃里扒外。”

蓝严笑了一声,咬牙道:“要说不知廉耻,谁能比的上你身边那个。”

奚昭正在那里盯着他,看到他神色就知道不妙,她陡然发怒,暴喝道:“你他妈的想死我送你一程!!”

奚昭骤然走向火盆,迅速拎起那支吓过十二个人却没一丝用武之地的铁棍,径直朝蓝严身上捅去。

“啊!!!!”蓝严瞬间爆发出尖叫,他高亢的声音超越人类极限,空气中传来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妘千里睁大眼睛,站起身子,赶快离开屋子。

她耳膜要坏掉了!

妘千里走出了屋子不久,奚昭也走出来,屋内已经没声音了,奚昭冷笑道,“不堪一击。”

守着屋子的士兵见到奚昭出来,立刻上来行礼,奚昭摆摆手,让他们在一旁守着。

妘千里留意到奚昭嘴上说的简单,脸上肌肉却在隐隐跳动,紧接着,奚昭在庭院内踱步走路,边道:“真冷啊。”腿边在颤抖。

妘千里望着好笑,纵使边塞冬长,四月也到了暖风袭来的季节。她宽慰道:“第一次动刑,谁都受不了。”

奚昭看了妘千里一眼,小声“嗯”了一声,沉默地在庭院中走。

刚才动刑是残酷残忍,但她心绪波动并不在此。

蓝严的脸,把她拉到一年前的晚上。同样是个暖风送春的时节,同样是争锋相对的局面。今日她占着大势,狠狠把他踩到脚下。可奚昭知道,这不够,远远不够。巨大的阴影依旧笼罩着她。

灿灿日光下,奚昭在军营外站着,贪恋地看着士兵们排兵布阵、操习演练,她的兄长可以堂而皇之进去和他们并肩而立,甚至统帅士卒,她却连这道门都进不了。

一道门,对她而言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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