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沉思了片刻,“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森林法则。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世人皆渴望一朝得道以证长生,殊不知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天道之下,法则天定:为牛羊则食草,为人则烹羊宰牛,为修行者,凡人皆蝼蚁,山巅仙人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悲欢。一棵草无法挣脱命运的牢笼沦为牛羊的食物,牛羊无法挣脱为人所食的境况,凡人终其一生也不能修行,终难逃蝼蚁命运,修行者修行拾级而上,大多庸碌一生,踏出大道者万年能有几人?这便是宿命。你可以同情一头猪的命运,或者至此食素不食荤腥,可你不能让天下人都如你一般,终究你只能救一头猪,而救不了猪的宿命。纵然你不食荤腥食素,那瓜果蔬菜又有何错,瓜果蔬菜亦有生命,从此便落入逻辑牢笼,如此反复,人不能活,万物皆该死。猪有猪的宿命,我不杀它,有别人杀它,我白费那么多力气就想着它死得不那么苦。此中道理我终其一生都不曾想通透,若是你能想明白,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少年似懂非懂点点头,老白的道理听着猪啊牛的,好像都能听懂,仔细一想又好像听不懂,不过如果自己是头猪的话,那真的恐怖至极,自己又贪嘴,比他猪长得快,肯定死得更快。庆幸自己不是那蠢笨的猪。
老白摘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酒,“该死的大剑仙、大诗仙。”又在心疼酒了。
少年痴痴看着案板上的猪肉,想想要是人的话,好可怕。
东方鱼肚白,开门生意来。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起早了,开始困了,老白一脚把小崽子踹出去,少年熟门熟路喂马,然后就迎着朝阳向山上奔跑,少年自己感觉自己快得都要飞起来了,脚下踩根树枝就能像“白孔雀”一样御剑而起了。
为了买些好肉的村民们早早就在白屠铺子门前等了,白屠眯着眼,要多少肉都不用称,一刀下去准没错,这也是小镇的潜规则,买肉不用称。
待日头高挂空中,胖婶就从私塾厨房走到肉铺,自顾自把剩下的肉都装进了竹篮子,回头向老白抛了个媚眼,风情万千地扭着夸张的臀部,回了私塾。不巧,这一幕被徐天然看见了。
老白一阵头疼,果不其然,少年一脸贱兮兮的笑容,捂着嘴却捂不住说道:“老白,原来你好这口,我原来以为胖婶是老夫子的禁脔,没想到呀,原来老夫子是真君子,这么大块肥肉在身边也不去下嘴,老白你也是真小人,明目张胆勾引胖婶,用着几斤肉的小恩小惠就爬上了胖婶的床,老白,这算盘打得可以呀,胖婶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柳莺莺,果然人如其名。”
老白忍不住一个板栗下去,少年捂着头哇哇叫,老白这才觉得清净了些。
徐天然小声嘀咕:“其实胖婶挺好的,还给我糖吃,屁股也大,好生养,以前成亲没几年就剩下了个大胖儿子,若不是夫君早逝,那不得生十个八个孩子。”
老白瞪了少年一眼,少年缩了缩头,吐了吐舌头。
老白伸出手想摸摸少年的头,少年吓得把头缩回来,让老白的手尴尬地悬停在半空中。老白摇摇头,叹气道:“你想读书吗?”
少年当下就跳了起来,“老子宁可种田也不读书,老子可是练武胚子,怎么能耗费时间在那无聊的之乎者也上面。等老子神功有成,看见一个读书人砍一个,读书人说话弯弯绕绕,骂人都不说脏字,看着道貌岸然,其实心里坏水最多。”
老白打赏了徐天然一个板栗,少年痛得哇哇叫。
老白望着私塾方向问道:“你神功有成了,老吴你也要砍?”
少年转了转眼珠,狡黠道:“老吴看起来是个教书匠,我瞧着学问一般般,应该算不上读书人,也就下棋厉害,算棋士。”
老白不知不觉中,和少年相处之后,叹气声越来越多了,这下总算没叹气,“还算你有良心。”
忽然,少年看见青衫夫子出现在自己身后,捻着胡子,眯眼笑道:“我学问一般般?”
少年整个背脊发凉,夫子今天的笑容有点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