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渐接过来甜牛奶味。
薄渐先推开男厕门,洗手,抽纸,擦干净,把纸巾叠好扔进垃圾桶,才拆开泡泡糖:“江淮,你怎么老在厕所吃糖?”
江淮:“”
“滚。”他没什么表情也给自己拆了块,“我不是在厕所吃糖,我是在厕所抽烟。”他把糖纸揉成一团,“抽完吃糖盖烟味。”
两个人出了厕所。
走廊拐角站着俩老师,一个高二英语组组长,一个德育主任。
女老师说:“主任,刚刚我看见窗户翻进来个学生,也可能是两个人,他俩进男厕所了,但这是三楼,怎么可能”
女老师静了,转头过来。
江淮手比脑子反应快,立马就把薄渐冲锋衣的帽子给他扣头上了,拽着薄渐:“跑!”
德育主任反应过来:“你们俩站住!”
江淮头也不回,撒丫子往前跑。
德育主任今年四十,身材保持得还不错,他一见前面俩学生跑了,当即就拔脚跟了上去:“你们俩!跑什么跑!”
他不用抓人,看那辫子就知道其中一个是江淮。
另一个鸡贼,把校服帽子给扣上了,光看个背影看不大出来但也眼熟,估计是跟江淮不分上下的年纪吊车尾之流。
“站住!有什么好跑的!”
德育主任说的是真心话,别说其中一个他都认出来了,就是没认出来,东楼他不比这些学生熟,前面走廊拐过去就到头了。
德育主任这么一想,跑也懒得跑了。反正又跑不了。
人到中年,比不上这些上蹿下跳的小孩了。再说跟几个学生屁股后面撵,有失为人师的风度。
但德育主任万万没想到,当他胸有成竹地拐过走廊的时候,走廊死角里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一扇窗户大开,往走廊灌风。
一般跑跑跳跳,江淮不太容易岔气。但一有人撵他烦他,他一分神,就容易岔气。
江淮粗暴地踹开天台门,冷风一下子从天台灌进来,刚刚出的汗几乎一下子就被吹得冷干,贴在皮上。手臂一下子就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喘着气往前走,扯了扯衬衫衣领,解了粒扣子。
江淮弯着腰,手撑在大腿上。他往后扭了扭头。
好学生跟他一起上了天台。工工整整的冲锋衣被他攥得乱七八糟,袖口堆着褶子,帽子也七零八落,压着薄渐的头发。
江淮突然就笑出声:“爽吗?”
主席倒也没恼。他合上天台门,拉了帽子下来:“其实有监控,跑也没用。”
“那你可以呆着别动,”江淮笑,“跟我跑什么?”
薄渐笑了笑,算是回答:“挺爽的。”
江淮不大来天台。今天是第一回。
天台定时有人打扫卫生,卫生条件还可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叠着一摞被风吹得满地狼藉的废卷子。
江淮抽了两张纸铺好,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起头,眯着眼看天。
天色很好。
薄渐脱了外套,细致地又把袖口,衣摆全部一点点抚平整。他对叠了下,递给江淮:“要么?”
江淮扭头。薄渐里面也只穿了件短袖衬衫。“不用。”江淮没接。
“不冷么?”
“有你的信息素,不想闻。”
薄渐没再说别的,只是把校服搭在臂弯,也去抽了两张两沓卷子铺好,坐在江淮旁边:“宋俊约袁培爱星期天下午两点见面。”
“我知道。”
薄渐也没有啰啰嗦嗦说许多,他只说:“都准备好了。”
江淮扭头:“谢谢。”
“不用”
江淮:“替她们谢的。”
“哦。”
江淮又去抽了几张废卷子,铺成一片,慢慢躺了下去。他仰头,眯着眼看着日光。日光难以直视,他不得不又偏开了视线。
有些话他不大想和薄渐说,也没必要和薄渐说。
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强。他还是很弱。
一件对他来说很棘手的事,对别人来说,对薄渐来说,可能就可以迎刃而解,谁也伤害不到。薄渐做得到的事,他做不到。
他也算不上是在保护谁。
在别人眼里,是非常愚蠢的去牺牲自己,去当一个“英雄”。
对他自己来说,他就是按个人喜好做了件事,也没考虑过明天。
江淮稍稍闭了眼,问:“薄渐,如果是你在活动室门口听见了倪黎和宋俊的事,你会怎么做?”
薄渐低头望着他。
他没有给答案,他说:“江淮,你没必要自责。”
“没自责。”江淮说。
“那你后悔见义勇为了吗?”
“也没后悔。”江淮从嗓子眼哼出声笑,他睁眼坐起来,“你能换个别的词吗?还见义勇为,你别说的让我自我感觉像是个五讲四美的热血少年行吗?”
薄渐轻笑:“你不是?”
“热血少年刚刚带你被主任抓了,主席。”
薄渐只望着江淮:“如果你不自责,也不后悔为什么要设想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
江淮愣了下,慢慢皱起眉。
他转回头,“啧”了声,也没遮遮掩掩:“我认为你处理得会比我好。”
“所以你认为你做得还不够好?”
江淮有点躁,他并不想把这种不安的躁动坦诚给薄渐听。他和薄渐还没关系好到这个地步,薄渐也没必要去听他在想什么。
可也许是今天天气太好,也可能是因为他刚刚和薄主席又翻了次车,三千字检讨书预定江淮说:“不是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弱鸡。”
薄渐浅色的眸子直直地对着江淮。江淮有点心悸,佯装无事地别过了头。
“你觉得自己不够强?”薄渐问。
“差不多。”
“连小学的小朋友都知道强弱是相对的,江淮。”薄渐说:“再强的人,也总有人比他强。”
江淮扭头,不太爽:“我知道。”
“再强的人,也有弱势的时候,也需要别人的保护,而不是一味苛责自己还不够强江淮,你确定你知道吗?”薄渐问。
江淮没说话。
薄渐:“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
江淮不友善地盯着他。
薄渐一点儿没留情:“江淮,你连小朋友都比不上。”
“”江淮表情更不友善了。
他长眸低垂,伸出一只手摊平在江淮眼皮底下,声音终于放轻了点,几乎没进天台的风声:“如果你觉得我处理得比你好那你就当这次是我在保护你吧。”
江淮视线转移到薄渐的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应但薄渐伸了,他就单蹙着眉,抬手碰了碰薄渐的手。
薄渐自然地蜷起手,把江淮的手握了起来。
尽管江淮不太想承认,但江淮的确一直很中意薄主席的手。他暂时没抽出来,偷偷捏了捏薄主席的手指。
薄渐手看上去是冷的,但实际上很热,手指修长,手劲也很大。
薄主席稍一沉吟,说:“星期天要出来要不你这周就别打抑制剂了吧。”
江淮还在捏手,抬头:“嗯?”
薄主席矜持而友好地说:“我可以借你一个临时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