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琅再愤怒,再执拗,再顽强,在几只强而有力的大手下,也无计可施。
她被硬生生的拖着往电梯的方向走,头发散了,衣袖破了,扣子掉了,连肩头的包包也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包里的东西都争先恐后的一路往下掉。
“姓许的,你以为你有钱,就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你以为你有钱,就可以支手遮天,漠视我姐姐的生命吗?”她狠狠的抽泣了一声,含着眼泪喋喋不休的控诉道。
她由姐姐,联想到四年前被老魔鬼压榨得几乎无法喘息的自己,联想到至今毫无下落的孩子,她声嘶力竭,她心痛如绞,“许轩哲,如果你不诚心诚意的向我父母去道歉,你不去我姐姐的坟头,亲自去向她忏悔,我就把从我姐姐那里找到的东西,交给记者,我就让报社把你做过的丑事全都抖出来,我看你还怎么披着伪善的面具,在众目睽睽下表演……”
苏琅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嘭”的一下,犹如爆炸般的撞击声,在许轩哲的办公室内炸响,那块永远垂着百叶窗的玻璃,出现了一个清清楚楚的球状裂纹。
那是被苏琅的咒骂彻底击怒的他,用球杆发力击打出来的。
“许先生!”几个女职员惊恐万状的叫起来,有两个甚至还畏惧的捂住了嘴巴!
就是拖着苏琅的保安,也一个个伫在原地,呆若木鸡。
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老板如此的失态,如此的震怒。
苏琅也同样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在那样一个看似玩世不恭,淡漠不经的躯壳下,竟然隐藏着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
杨秘书桌的对讲机,终于噗噗的响起。许轩哲的嗓音比南极陆地下的寒冰还要凛冽,“叫她滚去会客室。”
“算了,轩哲,你不用和她计较。像这种疯子,把她赶出去就好了。”杨秘书趴在对讲机前,柔声细语的劝道。
但许轩哲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这个坚决果断的动作,表明了他态度。刚才那句,他不说第二遍!
杨秘书抬起头,带着几分狐疑和刮目相看的味道,瞪着已经被保安放开的苏琅……
景世顶楼的会客室,紧贴在楼层深处的茶水间旁。
深褐色的弧状圆桌,任由斑驳的阳光,在桌面画出一幅没有规则的拼图。围绕在桌前的高脚真皮沙发,让这里更像一间小型的会议室。
苏琅犹如刚从惨烈的战场,逃回来的残兵游勇,灰头土脸的坐在沙发。她轻轻抹了下嘴角,看到手背的血迹,才后知后觉的疼得吸了口冷气。
这个姓杨的女人,下手可真狠呀!
对方大概把对姐姐的妒恨,都发泄在她身了吧!
她理了理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的挎包,看到姐姐的遗书,尤其是她准备亲手交给许轩哲的东西,都还在包里,于是放心的松了口气。
会客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苏琅还以为是许轩哲,忙不跌的站起来。
但冷着脸,推门而入的是杨秘书。她抬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不客气的搁在苏琅面前,“没看出来,你这张嘴巴还挺厉害的。要说,我认识轩哲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为谁失去理智,更遑论当众发这么大的脾气。即便是他的父母,和他那对不成气的弟弟、妹妹,通常也没有什么能激怒他。”
“那是因为他面瘫,他隐藏的够好吧!”苏琅盯着咖啡泛起的泡沫,反唇相讥道。
她不明白,像这样一个自私冷漠,高傲无礼,甚至连一点基本的绅士风度和骑士精神的都不俱备的男人,姐姐和这些女人,为什么还会对他趋之若鹜。
“对了,你结过婚了吧?我记得你次来的时候,还挺着大肚子呢?孩子生了吗?”杨秘书好奇的问道。
苏琅心里,顿时一惊:知道她怀孕,生过孩子的人,可不止父母和姐姐。这楼层至少就有两个。
“还有,你以前不是盲人吗?什么时候把眼睛治好的。”杨秘书兴致勃勃,妩媚的脸是掩不住的精明。
“和你没关系!”苏琅对她向来没什么好感,不想浪费时间和她拉家常,“许轩哲呢?他什么时候能来见我?”
“那得看他什么时候有空了。”杨秘书一挑眉梢,拿出手机,翻出记事本,慢条斯理的念道,“再过一会儿的十二点,许先生得和几位集团下属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一起吃工作餐,紧接着一点半,他要和许总监一起主持本月的董事例会,然后是下午四点,他约了万象集团的方主席一起打高尔夫,随后,两人会在附近的酒店一起用晚餐。再接下去的八点,许先生得赶去市中心参加一个重要的酒会,是乐美国际的老板为他的千金举办的生日晚宴……”
读到这儿,杨秘书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琅,“我说苏小姐,你找轩哲,到底想说什么?你姐姐人都已经不在了,这扯皮拉筋的事儿,我看还是少做,没意思,还容易让人以为你自取其辱。”
这女人真是许轩哲的近卫军,口口声声都在帮姓许的说话。苏琅瞅了她一眼,态度生硬的问,“姓许的真有你说的这么忙吗?”
“当然,他是那种生来就与工作结缘的人。”杨秘书收起手机,耐人寻味的看着她说,“要不然,这四年来,怎么会让你姐姐像个怨妇似的,成天去夜场里,搂着不三不四的男人花钱买醉呢。”
“你胡说!”苏琅差点抬起咖啡,径直泼到对方的脸。
“怎么,你还以为你那个姐姐是纯情玉女呀!”杨秘书凭空翻了个白眼,团起胳膊,冷嘲热讽的说:“占着许轩哲未婚妻的名头,却连一点点的孤独和寂寞都忍受不了。轩哲还没带着她去许家,没让她踏进许家的大门,没让她见识到许家一家老小的厉害呢。否则,我看就算有一百条命呀,也不够她死的。她以为豪门媳妇是那么好当的吗?”
说罢,她丢下苏琅,扬长而去。
望着她盛气凌人的背影,苏琅心里明白,要说姐姐自杀,最高兴的莫过于就是这个女人。但姐姐已经去世,这女人怎么还能如此恶毒的诽谤她呢?
苏琅相信,姐姐也许曾因为许轩哲的冷落,埋怨过,痛苦过,纠结过,甚至像对方所说的那样,去酒吧花钱买醉过。但她相信,姐姐绝不是对方口中那种放浪形骸的女人。
苏琅抬起头,心烦意乱的瞟了眼墙的挂钟。不想被保安架着丢出景世的大门,她就只能被动的坐在这儿,像旧时等候宠幸的妃子,等待着许轩哲的召唤。
她唯愿这个许轩哲能说话算数,不会像当年的老魔鬼一样,喜欢出尔反尔。
更唯愿他的午餐工作会议,或是董事会议能提前一点点结束,好抽出时间来面对她。
然……
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