框框框,一扇扇的房门被士卒门推开了,门后的乡亲摔倒在地。
朱六本想扶起老伯,却被朱重八一把拉住。
土炕上,一个几岁的女孩缩在破败的被窝,浑身颤抖,本该明亮的眼睛却蒙上了一层灰霾。
她看向朱六,在光明中看向黑暗。阳光照在她幼小的身躯上。
朱六不忍她受到如此惊吓,缓步走向她。
这次朱重八没有拉住朱六。
女孩看着朱六走来,一把躲进被窝里。
可被窝也不能抚慰她惊慌的内心,被子微微抖动,阳光仿佛也散开了。
老伯看见那大兵走向自己的孙女,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毅然抱住朱六的大腿。
“兵爷,咱家的粮食都在那个缸里,你要拿就拿走吧。求求你放过咱孙女,她还小啊。”老伯哭泣着冲着朱六喊道,眼泪鼻涕都蹭在皮甲上。
朱六站着没动。
老伯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愈发用力抱着那条大腿,哪怕这可能让自己死去。
朱六从楞神中醒来,握紧了拳头,眼睛慢慢的红了起来。
他认为自己是在安慰小女孩,可没想到别人把他当作兵匪。
朱重八看着自己弟儿楞住不动,往前快走几步,狠狠的拍了下朱六的肩膀。
“弟儿?”朱六转身看见朱重八关心的脸庞,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有时候,自己一个人面对不觉得多么难熬,但当亲近的人问起,情绪却突然迸发出来。
“哥”朱六紧咬着嘴唇,头向上昂起,“俺难受。”
朱重八抱紧朱六,“弟儿,你出去透透气,咱来收粮。”
朱六点了点头,从怀抱中脱了出来,背着身走出去。
只是往日高大的背影突兀矮了几分。
村子的平静早已被打破,鸡飞狗跳着,四面八方的声音传来。
不同的屋子里百态从生。
有人瘫坐在土墙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大兵拿走自己的粮食;有妇人怒视着士卒,无能地咆哮着;有人躲进被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礼貌的强盗面带愧疚的抢走粮食。
朱重八从屋子里走出来,背后是一声弱弱的啜泣。
“弟儿,走吧。”朱重八背着口袋,跟朱六说了一句,便一言不发地走向村口。
哭泣声很小,但在朱六耳中却变成了震耳欲聋。
他转身推开房门,老伯惊恐地看见“兵匪”再次跨进屋子,只能用佝偻的身体遮住孙女。
“老伯,今天算俺对不起你,你等着俺你家的粮食俺一定会还给你。”说罢,朱六扯下皮甲下的玉佩,放在桌子上。
便快速地向屋外跑去。
他知道这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别人怎么会信呢?
但这就够了,问心无愧,无怕于天。
……
回城的路上,队伍还是一如既往的死闷,唯一不同的是每人都背着粮食。
百户正迷惑着,哨探应该早就回来了。
突兀间,一个哨探浑身是血地回来了。他身后中了一箭,所幸没有插入太深。
哨探啪的一下跌落马下,百户急忙下马扶起他的上身。
他断断续续的讲着,嘴里不断喷着血。“百户大人…快带兄弟们回…城,鞑子…快攻来了。”
“俺家……就拜托…百户大…”
说着,百户只觉手臂一软,哨探双目瞪大,喉结里一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再也没了动静。
百户皮甲上沾满了血,他把哨探身上的箭拔了出来,用粗糙的手掌把哨探脸上的血擦了干净。
带他回家。
可百户不知道,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十余双眼睛正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