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柏融这一走,直到中午都不曾回返。 梅盛楠乐得清静,上午去湖边,喂了会儿鱼,又去凉亭里坐了个把时辰,中午与沈氏、梅静娴一块儿用了午膳,饭后在廊下溜达了两刻钟,消化了肚子里的食物后,才返回自个屋子午憩。 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心灰意冷,整日整夜的瞅着屋顶发呆,只有困倦到极点了才会迷瞪个把时辰,后头被沈氏逼着不得不接受现状,又睡神附体,晚上睡的极早,早上去松鹤堂请完安必要再睡一个时辰的回笼觉,午后再睡一个时辰……别说失眠了,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个不省人事。 今儿也是一样,躺下没一会儿子就睡熟了,但是睡着睡着却觉得嘴上麻麻痒痒的,似被蚊子给叮了,想伸手去挠,使了几下劲都没能抬起手来,于是就醒了。 一睁眼就望进一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梅盛楠给唬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一下坐起来,气道:“魂儿都给你吓掉了!” 穆柏融若无其事的直起身子来,倒打一耙:“我才被你吓死了呢,看你把被子踢掉了,怕你着凉,想帮你盖被子来着,谁知身子才刚俯下,你就突然睁开了眼睛……偏眼睛还那么大,跟双牛眼似的,看人也直勾勾的,若不是大白天,我还当见到绘本里的女鬼了呢。” 眼睛生的大怪我咯?而且,谁家盖被子不是用手,是用嘴的?梅盛楠舔~了舔被亲肿的嘴唇,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显然是被抓包了,不过始作俑者却半点不觉羞耻,反而站起身来,解了腰带,脱掉外袍,又脱掉靴子,爬上床来,越过外侧的梅盛楠,进到了里头,侧身朝外,头枕着一只胳膊,用另外只手拉了拉她的手,笑眯眯道:“听你的丫鬟说你每日要睡一个时辰,这才睡了两刻钟,还困着吧?来,继续睡吧,我陪你。” “男女授受不亲,哪能同床共枕?简直不成体统,你赶紧下去!”梅盛楠被他的无耻惊呆了,甩开他的手,朝地下一指。 “横竖都要同床共枕的,早一些又有什么打紧?”穆柏融笑笑,见她别扭着,于是欠起身来,胳膊往她身前一横,强势的将她按到了床~上,勾了勾唇,吓唬她道:“老实睡觉,别瞎闹腾,不然的话,我可要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惩罚你。” 才九岁的小屁孩,你不可描述的起来么?梅盛楠“嗤”了一声,不过也没硬跟他对着干,老实躺着了。 “这才乖。”穆柏融满意的摸~摸她的脸蛋,这才就先前去办的差事进行了汇报:“放心吧,长乐长公主府那边已经妥当了,往后她们绝对不敢再招惹你。” 还真搞定了?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梅盛楠有心想问他是如何搞定的,又怕问出什么不该问的皇室密秘辛来,正犹豫不决呢,脑袋却渐渐迷糊起来,视线也变得模糊。 穆柏融前世不曾与她同床共枕过,正内心激动呢,谁知对方前一刻还精神抖擞,后一刻就睡了过去,快的简直令他措手不及。 他捏了捏对方的包包头,瞅了眼对方穿着中衣中裤的三头身小身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快点长大吧! * 梅盛楠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穆柏融已经不在了。 穆柏融也不想离开的,好容易遇着休沐,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待在梅盛楠身边,奈何宫里递出来消息,说皇后有请,不好驳她的脸面,只得启程回宫。 张皇后,确切来说,应该叫小张皇后,其实并非他的亲生~母亲,他的母亲是先皇后大张皇后,小张皇后是母后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他的姨母,他母亲大张皇后在他三岁的时候病逝了,临去前放心不下年幼的他,怕立别的新后会危及他的太子之位甚至身家性命,所以求了父皇,立了她的妹妹小张氏为后。 小张皇后初入宫的时候,待他也是极好的,又兼她生的与大张皇后有六七分像,一度让他以为母后并未过世,然而人都是有私心的,从他生下四皇弟穆柏辰开始,就变了,开始变的像其他妃嫔一般,两面三刀起来。 到坤宁宫的时候,小张皇后正与李淑妃、蔡宸妃以及马贵人等几个妃嫔坐着说话,见他进来,几位妃嫔都起身告退,张皇后也没挽留,由她们去了。 穆柏融给小张皇后行了礼,问道:“母后找儿臣何事?” “坐罢。”小张皇后指了指旁边的太师椅,又吩咐贴身的大宫女蕊香:“给太子上茶,就沏昨儿新送来的明前龙井,清淡些,他不喜欢太酽。” 蕊香笑道:“知道您爱重殿下,但也不必每次都唠叨,奴婢在您跟前这么久了,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又岂不会记不住?” “死丫头,做事的利索劲儿有你嘴巴这般厉害,本宫就阿弥陀佛了。”小张皇后冲着蕊香的背影笑骂了一句,这才转过头来,问穆柏融:“今儿出宫去了?” 穆柏融点了下头,回道:“去梅府了,有几日没见梅四姑娘了,好容易今儿休沐,自然是要过去的。” 小张皇后以为他会拿向太傅请教~功课做借口呢,不想他竟如此直接,让她顿时有些卡壳,缓了片刻后,以帕掩唇轻笑了几声,才正色道:“知好色,则慕少艾,本是人之常情,你若有分寸,我也不说什么的,只是你身为储君,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如此大张旗鼓的频繁出入梅家,外头议论纷纷,连我这个居于深宫的都从旁人嘴里听了几耳朵……如此,既于你自个名声无益,还会坏了人家姑娘的闺誉,往后万不可如此了。” 穆柏融笑道:“母后说这些只怕晚了些,既然外头议论纷纷,说明她的闺誉已经被儿臣毁了,如此儿臣只能负起这个责任,娶了她了。” 只有太子正妃才用“娶”字,侧妃侍妾用的则是“纳”。 小张皇后心头一跳,才多大的孩子,就精的跟猴儿一样,梅盛楠虽然是傻子,亲爹也已经殁了,但她的大伯父是内阁首辅,二伯父在当上太傅之前是国子监祭酒,底下门生无数,姑父是新任户部尚书,其他姻亲也俱都身居高位,如果娶了她,穆柏融等于把住了文官的主命脉,有这样强大的岳家当助力,要想扳倒他就更难了。 她板起脸来,严肃的教导他:“不可胡来,你是太子,太子妃要掌管东宫,将来登基为帝,太子妃就是一国之母,梅四姑娘是个什么情形,想必不用我多说,她能挑的起一国之母的重担?立太子妃不亚于立后,是事关国之根本的大事,不是你想任性就任性的了的。你现在还小,考虑不了这么远,但我作为你的母后,得替你考虑,不然岂不是有负姐姐所托?你虽不是我亲生,但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看你比看辰儿都重,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走向歧途。” 穆柏融不以为意道:“不还有母后么?母后这样精明能干,有您在,哪里用得着她这个太子妃做什么?至于母后百年以后……给她挑个如母后这般精明能干的儿媳妇便好,儿媳妇独当一面,也不用着她如何。” 小张皇后如果是穆柏融嫡亲的母后的话,听了这话兴许会高兴,儿媳妇不跟自己争权,自己可以总揽后宫大权几十年,但小张皇后只是他的姨母,还是一个想让自个儿子上~位的后妈,谁耐烦去给别个当管家婆? 她颇不赞同的说道:“后宫规矩严谨,都是各司其职,谁都不能替代谁,否则岂不乱套了?横竖我是不同意的,太后正斋戒礼佛,还不晓得这事儿呢,回头知道了,估计又是一场气,你自个想想怎么与她说吧,这次我可不帮你。” 穆柏融笃定道:“皇祖母最疼儿臣了,即便知道了,顶多骂儿臣几句罢了,想必是不会反对的。” “若是旁的事儿,太后她老人家兴许不会反对,但你要娶一个傻,咳,那样一位姑娘,她老人家不动怒才怪。”小张皇后侍候婆母也有六年了,对婆婆的秉性还是有些了解的。 “母后不必替儿臣担心,儿臣慢慢与她老人家说,便是一时不同意也不妨事,只要儿臣坚持,她一个疼孙子疼到骨头里的人儿,必定是拗不过儿臣的。”穆柏融眯眼笑,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句句戳小张皇后的心窝子。 小张皇后被他堵的胸口发闷,暗暗决定等太后一斋戒结束就去向她老人家告状,好好添油加醋一番,务必让太后出面将这事儿给搅合了。 至于为何只敢搬出太后来而半句皇上都不提,那是因为穆柏融是皇帝心爱之人所出,别说他娶一个傻子,就是要割他的肉,估计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捅自个一刀,跑到他跟前搬弄是非,她是嫌自个这皇后坐的太稳了呢。 见给她添堵添的差不多了,穆柏融起身,做了一揖,说道:“儿臣还有功课要温习,明儿太傅要检查,就不陪母后说话了,儿臣告退。” 他这样油盐不进,小张皇后也没力气同他掰扯了,无力的挥挥手:“你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