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微风徐徐吹来,后院的牵牛花墙泛起一阵又一阵绿色的涟漪,到了端午,广州要历经半年的苦夏才刚刚开始。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后院的小院子里纳凉。
王氏端了一盘早市买的桃子过来,桃子个头不大,白里透红,看去水汪汪的水分很足。
苏玥洗了头发,正由着红蕉在院子里通头发,拿起白瓷碟中的桃子,咬了一口,“好甜。”
从碟中拿了一个给王氏,“娘,你也吃。”又拿了一个给旁边伺候的红蕉,“你也吃一个,挺甜的。”
红蕉笑笑,把桃子放到一边,“晚饭吃多了,这会儿正消食呢,吃不下了。”
饭桌人多,不好意思问凉茶铺子的事,王氏坐下来一边吃桃,一边趁机问,凉茶卖得怎么样?
苏玥和红蕉皆顿了一下,没有吭声。
那么苦的茶,怎么会有人敢喝,不用脑子想,王氏也知道凉茶卖得不好,王家的凉茶方子,放在王家,都没有人想喝。
风吹着牵牛花的叶子哗哗响,苏玥没有回答,拿着桃一口一口地吃。
红蕉的眼泪在眼窝里打转,“太太,今日的凉茶一碗都没有卖出去,全浇到炉子里了,人都走光了。”
“我就说了,这么苦的茶,谁敢喝?”王氏叹气,“傻丫头,你就是不听娘的话,娘让你在里面放点饴糖,就不会那么苦了。”她未出阁还在王家的时候,父亲煮了凉茶给她们喝,她们嫌太苦会偷偷地在里面放饴糖。
苏玥还是坚持,鼓着腮帮子摇头,“外祖父说,不能放饴糖,放了饴糖就不是能喝能治病的凉茶了。”想起外祖父临终前的话,小玥玥啊,这凉茶千万不能放饴糖,放了饴糖就不是王家的凉茶了,王家的凉茶能治病全靠这股苦味。
王氏看着小女儿认真的模样,觉得好笑又好气,“有病看病,治病不会去济生堂看大夫,喝什么凉茶?”知道苏玥是个倔脾气,一根劲,怎么说都说不通,见女儿小脸晒得红彤彤的,心里终归是心疼女儿,“没人买,我们就别去卖了,也挣不了几个钱,还不够你平时花的,我们苏家还没落魄到这种程度,需要女儿家抛头露面的出去做小买卖。”
王氏如今还蒙在鼓里,她不知道家里没钱了。
苏玥也不准备告诉她,王氏是个急性子,苏远山每月准时把铺子的进项交给王氏,却从不告诉她铺子的经营状况,就想让她无忧无虑地过好小日子,快活一日是一日。
一世,从这个时候,苏家就开始落魄了,苏家白瓷窑烧不出青花来,就是烧再多的白瓷也卖不出去。
苏家穷困潦倒,为了不让小女儿受苦,王氏想法设法为她寻门好亲事,后来她嫁入岭南的名门望族顾家,实际是顾公子觊觎她的美貌。
苏玥觉得这是她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转折。
在一旁的红蕉没忍住,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因为我们没钱了。”
没钱了!
王氏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已经两个月没有给过苏玥零花钱了,还有半年来,苏远山交的瓷器铺子的收益越来越少,她不识字,看不懂账本,苏远山给她钱,她就好好存着,拿一部分出来家用,其他的则锁在抽屉里。
她忽然想起前段日子,苏玥在柜台算帐算了好几日,这丫头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王氏瞪着苏玥,“傻丫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家没钱了?”
苏玥伏在王氏怀里,“爹不让我们告诉你,说让你快活一日是一日,怕你知道了着急火。”
“哎!你这个爹啊。”王氏心中感慨万千。
家里没钱了,王氏一晚都没有睡好,一大清早就醒了要去买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