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薨逝,举国赴哀。宫廷内外,齐放悲声。
成德帝哀恸难抑,命大悲寺等鸣丧钟九千,元京上下为其服孝一月。
又将萧宝冲谥号加了几笔,萧立亥假模假样涕泗横流还未擦拭,便迎来内阁、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连声发难,要求早立小郡主为皇储,以正国本。
小郡主尚在襁褓之中,这举动无疑是将他和太子妃放在火架上。
太子妃文惜抱着郡主以死相逼,直言不交小郡主,否则她母女二人一头撞死在东宫。朝中上下也心知肚明,要求小郡主继位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想推上去的只有那位燮州恶妇——怀有身孕的大郡主萧宝凝。
萧宝凝在英王府中换了丧服,按礼制她需为萧宝冲服小功两周。瑶妆在为郡主合衣时,想了想仍是选了那块先皇所赐赤色亲王佩绶。
萧宝凝换号了衣服,看着室内白花花的人影,凛声道:“我今日将入宫中,回来时身份或不同往日。尔等皆是我心腹,此后一举一动为人瞩目,切记勿行差踏错,时刻谨言慎行!”
阿梨等人知萧宝凝此话中含意,齐声道:“遵命。”
又一番交待后,萧宝凝穿着礼服进宫去了。
萧宝凝坐在车辇上,只觉得这一路较之以往更为漫长——她心思五味杂陈,既有对萧宝冲的不舍,亦有对他的愤恨,还有对自己未来难以捉摸的命数的隐隐兴奋。
在多重煎熬之中,她终于到了宫城。
宫门大开,迎来送往皆是朝中百官。他们在看到昭阳郡主车驾之时顿了一下,随即更加恭顺起来——如无差错,这位郡主将在日后被立为皇太女,执掌天下大权。
萧宝凝由萧白楼扶着下了车辇,她肚子微微凸起,上下已不能同常人一样随意。虽有些大腹便便的既视感,一举一动却矜贵大气,堪称天家典范。
萧白楼搀着她,越过开道众人前往紫微殿。
一步错,步步错,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不会错。
萧宝凝脚踏实地,离紫微殿越来越近。她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权柄的气息——香甜的外衣,里面包裹着腐朽的世族,中间偶有清流倾泻而出,却仍是冲不破那层带着铁锈味的焦糖外皮。
萧宝凝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权利吗?
她来到紫微殿,慢慢踱步至皇座前。
紫微殿内有数十位官员,皆是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忠臣,从后面她熟悉的明知易,一直到首位上她如今也难以辨别的夫婿谢辞晏,皆在其中。
众人见昭阳郡主前来,同时噤声,看着她一步步前行到案前,俯身跪拜帝王。
帝王萧立亥的表情阴晴不定,他望着地上五体投地的萧宝凝,心底几乎要呕血,可是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悲伤大度的样子:“昭阳,起来吧。”
萧宝凝闻声而起,直挺挺地立在殿中,姿容秀美绝伦,仪态风华万千。
先有御史台进言:“圣上节哀,然国不可一日无储君,还望圣上早日定夺。”
萧立亥单手撑腮,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位御史——这样惺惺作态,不妨直接说立萧宝凝为皇太女罢了。反正她腰上的佩绶也是先皇所赐,大不了还她便是。
想到这里,萧立亥简直要吐血。当年他那样讨好先皇,也不过只得了条紫色,可见那人是有多偏爱萧宝凝。
萧宝凝见帝王眼神不善,直言去东宫为太子哭灵,随即离开了紫微殿。
丧钟依然在鸣,今日的九千下不知道能不能在日落前撞完。
萧宝凝沿着钟声的节奏,走到了东宫。
东宫外一片昏鸦,隔着东宫一堵墙在叫嚣。而东宫内却因为太子之死,稍稍变得有些轻快。
太子妃文惜抱着小郡主在逗弄,见萧宝凝来,眼睛完成了月牙儿:“宝凝姐姐,你来啦。”
萧宝凝点头:“我来了。”虽然有些晚,但是,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