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宇文公子。”门房带着一脸歉意,“小姐生病了,不想见您。”
“她生病了?”宇文晗瞪大了眼睛,满是担忧,像是没有听到那句“不想见您”。
她原来是生病才没有去书院的。
也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病得重不重…
眼前出现了一副画面:夏娇躺在床上,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空洞无神,突然她捂着帕子咳了几声,再看帕子竟是一片鲜红…
宇文晗甩了甩脑袋。
不行!我必须要见她最后一面!
他趁着夜色拐进了墙角,使出轻功三两下翻进了夏府。
宇文晗在营中混迹数年,身手在营中早已是数一数二。他轻易避开了众人视线,一处院落一处院落地找着夏娇。
夏府共有七房,也不知道她在哪一房。万一她在房中,女儿闺阁怎好闯?
宇文晗内心焦急,又不敢上前询问,只能靠感觉摸黑去寻。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膳房外听到两名婢女交谈。
“这份烧汁香蕈是给八小姐的?”一名婢女看着盘子道。
“是的,八小姐患了风寒,吃不下饭,膳房想着做道她爱吃的香蕈,兴许她就能吃下了呢。”婢女边说着边将盘子装进食盒,转身出了门。
宇文晗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她果然生病了,并不是因为讨厌他才不见他的。
婢女走过长长的游廊,绕过黑暗的花厅,自一处拱门进了夏府最大的院落。
剪灯院灯火通明,明亮得让宇文晗无处遁形。
院内游廊环着水塘和假山绕了半圈,另外一半便是正房与厢房。正房前的花坛边有一套石桌凳,灯下有位美人坐在石凳上折着纸鸢。
婢女向美人恭顺地行礼,美人点了点头,婢女便带着食盒走进正房。
美人折好纸鸢,在灯下观摩了一会儿,突然朝宇文晗这边看过来。
宇文晗一惊,正要躲进旁边的灌木丛。
“你过来。”美人已经看到了他,向他招着手,一脸温柔慈爱。
看着这与夏娇相似的脸,宇文晗呆呆地走了过去。
美人手上拿着纸鸢,在灯下对着他柔柔一笑。
臻首娥眉,杏眼粉腮,姿容绝艳,占尽风流。
她是宇文晗所见过的最美的人。
夏娇…等再过两年,夏娇也会是这个样子吧…
想到这里,宇文晗不禁咽了咽口水。
美人笑着开口:“好孩子,你是谁?”
宇文晗看着她,呆呆地开口:“宇文晗…”
随即他回过神来,忙行了一礼补全礼数:“在下宇文晗,冒昧造访,多有叨扰。”
美人笑了。
“原来是找我们娇娇的,她刚刚说不愿意见你呢。”美人仍是笑吟吟望着他,“你可以进去,我还未曾见过有小伙伴来找她呢。”
宇文晗忙道了声是,正要向里走,又匆匆折回来。
他拿出了提前备好的礼物,尽量让自己显得有家教一些:“伯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去正房找夏娇去了。
美人打开盒子,看到如此贵重的礼物,她稍稍惊讶了一瞬,便又盖上了盒子。
宇文晗进去时,婢女刚出来。她看了这位陌生的公子一眼,又看了看院中的五夫人,便没有多问,提着食盒便走了。
宇文晗走进了正房,看到伏在桌案上的夏娇。
她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躺在床上,一咳咳出一滩血,真是太好了!
可是她就在眼前,为什么他不敢见她?
宇文晗想起今日先生教的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是“近乡情更怯”。
他是个粗人,他不太懂什么叫“近乡情怯”,人要见到自己的家乡了为什么会怯呢?
现在他好像明白了,他对夏娇就是这样,离得越近,心就跳得越快,就越不敢跟她打招呼。
夏娇听到有人进来,以为又是刚刚的婢女。
她嘴里嘟囔着:“哎呀!我不想吃!端走!”
过了半晌没有听到婢女的声音,她疑惑地抬起了头。
眼前风尘仆仆的俊朗少年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睁大了眼睛,小嘴也微微张着,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这人是谁?他不是跟她抢座位被她打了一顿的那个人?他怎么会在她家?
“你…你不是…”她指着他,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哦对,好像刚刚门房来报,说有位宇文公子来找她,她便让门房打发走了。
“宇文晗!”她想起了他的全名。
宇文晗欣喜地上前一步:“夏娇…你还记得我,真好!”
她撇了撇嘴:“你来做什么?”
宇文晗见她似乎并不欢迎自己,有些局促。
“我…对不起。”宇文晗攥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汗,“我是来向你赔罪的…”
她歪了歪头,这样子在他看来格外可爱。
“赔罪?赔什么罪?”她心大,早就忘啦,差点连他也忘啦。
宇文晗有些涩然,但他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当面跟她道歉的。他好不容易来到她面前,可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了。
“我那天不该抢你的位置的…对不住。”宇文晗开口说出了心里话。
呼!真好!终于说出来了!舒坦!
夏娇完全没想到这件事都过了这么久他还记着,并且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她正要嗤笑他,却猛不丁看到他的靴子。
他一身华裳,靴子却磨破了,靴边还有泥泞和草根,看样子是走了很久很久的山路。
想到独山——近千丈高的巍巍雄山,她此时竟笑不出口。
“呆子…”她表情严肃地开口问道,“你不会是自己走下山的吧?”
宇文晗憨憨地点了点头:“是啊。”
萧宝凝对宇文晗的第一印象,便是灯光下赧然的少年和他脚上那双被磨破的双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