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京兆府口的鸣冤鼓就被重重敲响,世间人忙忙碌碌,最爱看他家你家,不出片刻,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圈准备旁听看热闹的百姓,一个衙役小跑着出来问道:“何人这么早击鼓?”
“臣妇顾荣之妻,顾湘宜之母,今日特来面见大人,求大人为我女儿讨回公道”,顾夫人身着白色素服,长发未绾,神情哀戚,但说的每一个字却是掷地有声。
周围百姓听得一片哗然,府尹也赶紧爬起审案子,皇帝督办的案子他可不敢怠慢,顾夫人端跪在大堂之上,不仅将顾湘宜在崔府的冷落日子讲了出来,更是爆出了崔文亮和顾荣的卑劣手段,一听亲生父亲联合外人将亲生女儿送入火坑,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不少骂骂咧咧的声音。
“老爷,老爷,夫人去,去京兆府了”,管家得了消息,匆匆来报,顾荣一夜未睡,顶着两个黑眼圈,说不出的疲惫,似乎早就知道了一样。
“顾大人将这些送到京兆府的案台上,我保证,崔府会从京城消失,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对了,不要妄想阻止你夫人出门,也别想给崔府通风报信,否则明日你夫人会一起带着顾家的秘密,出现在京兆府门口”。
黑衣人的话言犹在耳,顾荣捏着手里的东西,心一横道:“备轿,去京兆府”。
“昨日案发,今日有母鸣冤告状,这事可是有点意思了”,沈熙支着下巴,看着京兆府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人,悠悠地说道。
好不容易被逮到的玉妃萱,此时,正跟沈湛同屋下棋,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这人一大早就拉着自己来到京兆府门口的酒楼看热闹,到底是何用意:“世子,最近很闲?怎么会掺和西洲官家的后宅之事?”
早在被拎来看戏的路上,就从沈熙叽叽喳喳的话里,听出来了,合着她导演的这出戏里,沈湛还参了一脚。
“故人殒命,幼时相识,难免有些情分”,沈湛落下一子,倒没多少情绪变化,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那殿下告知于我,又是什么意思?”且不论两人合作未成,就凭她天外之城,局外人的身份,这等秘事,也不该她知道,崔家一倒,朝堂必定要洗牌,难免不会乱,他国臣子,搅乱西洲,其心可昭。
“玉公子觉得呢?”沈湛捏着棋子,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似笑非笑的将问题又丢了回来。
“我觉不出来”,一别多年,如今的他倒是伶牙俐齿,比她还工于算计,先是爆出了叶凌的身世,后又把秘密赤裸裸的抛给她,这是在表招安诚意,以示信任还是他算准了自己会答应他?
猛地她又想起了,那一日,他说,与你订立盟约之人,是我,不是南楚。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可是细品之下,这里的门道可就曲折不少。不过眼下她顾不得揣测那么多的深意,探听秘密这事讲究一个循序渐进,一时问的太多反而得不偿失,令人生疑。
沈湛听见她的回答,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人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见招拆招用的倒是妙,明明聪明伶俐,却总是“装疯卖傻”,故作不知,想从她这知道点什么,还真是不容易。
“哎哎哎,你们快看,崔文亮和顾荣来了”,楼下,两顶华贵的轿子从两个方向汇聚在一起,看热闹的百姓自觉的散开,崔文亮黑着脸下轿,和同样脸沉如水的顾荣,不期而遇。
顾荣摸了摸怀里的东西,似心虚般也没打招呼,先行一步,匆匆地进去了,落在后面的崔文亮,眼皮没来由地抖了一抖,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他后脚刚跟进来,就听见了顾荣那一句“揭发崔御史通敌卖国”。
“顾荣,你瞎说什么?”他赶紧大喝一声,加快脚步迈进,堂上再也听不到顾夫人的啜泣,只剩了两人的对阵呛声,涉及通敌卖国,京兆尹也傻了,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判,赶紧派人去宫里传话……
万寿宫中,一如既往,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墨太后靠着窗边小榻,脸上的妆容一丝不苟,却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张扬之气。
“太后,顾家和崔家在京兆府,闹得人仰马翻,这可如何是好?”秀竹在一旁问道。
“那丫头真死了?”墨太后倒不关心顾、崔两家如何,只是神色淡淡的问出了心中所想。
“派去的人瞧了,真真的”,秀竹一愣,但还是据实回答。
“这崔时瞧着懦弱无能,倒是帮了哀家一个大忙”,墨太后突然不怒反笑,慢慢起身,秀竹赶紧上前,扶起了她,两人就这样慢悠悠地走到了院子里。
秋意渐浓,除了仙姝宫常年盛开的梅花,其余各处都是一派肃杀之感。
“那丫头自诩聪明,可她忘了人算不如天算,她怕是怎么也没想到,即使我不动手,顾湘宜也难逃一死,还在她眼皮底下死得这么窝囊”,说着,墨太后竟然轻笑出了声,可见心情不错。
“长公主那,怕是不好交代”,秀竹依旧是神情紧张,丝毫不敢放松,“又不是哀家动的手,左右也赖不到我头上,只是那丫头还在西京,崔家怕是留不住了。”墨太后微微一笑,神情说不出的放松,弯腰掐断了一朵秋菊,嗅了嗅,片刻又道:“罢了,弃就弃了吧”。
崔文亮还不知道,他的命运就如这花一样,已经被拦腰截断,他所效忠的主子,已经三言两语就将他一家上下全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