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心照沿着机场外围走,她看着道路旁高大的银杏树开始飘散落叶,给坑洼的人行道上铺满一层金黄的落叶。
脚尖轻轻踩上去,有窸窣的响动声。
这幅画面是一个月前绕着兰泽一中那条小路上常有的画面。而今重现,令她觉得恍惚而又不真实。
裴心照安静地站在路侧面,一手插兜,轻轻闭眼,平复心绪。
无坚不摧神神叨叨的裴老师最擅长伪装,擅长将所有情绪掩藏在心底。
现在,不过是对一个人心动了而已,不过那个人恰巧是她的竹马,恰巧为她摔断腿了而已。她为何要恋恋不舍,还一刀一刀划开自己的心脏,去看一看,那里面到底有没有他。
裴心照有点想笑,笑自己不洒脱也不坦荡。
车笛声在耳边响起,刺耳的一声,将她从思绪中带回了现实。
裴心照睁开眼,她看着和她一街之隔的男人,心底泛着密实而绵软的疼痛感。
他手指间夹了一只燃烧的香烟,指节修长冷白,他看着她,眼底是寒潭一般深邃的黑眸,沉沉浮浮,不辨情绪。
裴心照先投降,她移开目光,低头掏出手机,给年级主任发请假消息。
然后再打开软件,定了一张回兰泽的机票。
九月中旬,阳光不炽热,偶有微风拂来,掀起她鬓角的发丝,像一把小刷子,一下一下地刷过她的心。
裴心照转身不做停留,她去了最近的一家咖啡店,开始等待飞机起飞的时刻。
漫无目的的浏览手机,裴心照收到步伊雯发的消息。
[照照!我要放假啦啦啦!就在这个月底!]
这个月底,你没有办法休假的,因为会有一起凶杀案,而你是负责那起案件的解剖法医。
默默在心底下定这个结论,这令裴心照感到诧异。
她轻轻用瓷勺搅动面前的咖啡杯,斟酌着,还是回复:[祝福你呀。]
她不知道现在做的每一个与过去历史不相符合的举措是否都会改变历史的结果,所以只能谨慎地度过这尚未回去的时间。
轻闭双眼,裴心照开始回想。
明天是九月十七号,师兄来接她放学;陆予白作为家长来学校;师兄见义勇为救人受伤大肆被媒体报道渲染;师兄迫不得已闭关写作将自己关在家里近两个月。
而那场见义勇为的最后事件是,网上分为了两派,一派是表扬,一派是批评杠师兄,他们说这只是炒作,夜影并不是真正的救人。
后一派将师兄骂得低贱,骂得甚至不如一条狗。那时裴心照看了,心里也很难过,还一直担心师兄会不会在意,所幸他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还完成了《赴宴》下部的第一章。
航空公司发消息来,通知她登机。
裴心照收拾了一下座位,付钱后离开。
她在登机口看见了陆予白。他很高,一身黑,在人群中挺拔而显眼。裴心照看着他的侧脸,棱角分明,英挺帅气,活该她心动。
他们很巧,是同一航次,他坐在前面,裴心照路过他。
面上无波澜,她伪装得无懈可击。
“别逞强。”清冷一声,很清晰地传入她的耳里。
脚步一怔,裴心照又开始赌气,她勾着唇角笑:“我偏要。”
“这是改不了的命运?还是从现在开始往未来书写的历史?陆白,你说了不算。”
她固执开口:“我有更在乎的人,那个人不是你。”
陆予白看着车窗外,这三年来,时间像与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心底有痛意,陆予白却弯唇笑,他笑得轻佻而散漫,仿佛从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
低而哑的声音,他说:“拭目以待。”
.
那天晚上,陆予白便后悔了。
裴心照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言语间尽是关切。
他说:[阿照,你在哪里,不要擅自做主,保护好自己,等我。]
那时裴心照正转车去顾从影家里。
三路车坐到巷尾,是夜色正浓的时间。
后巷里一条三米宽窄的路,路灯有些破败,发出的灯光微弱,还一闪一闪的。
裴心照靠着墙壁走,走了一百来米,她听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凄惨的吼叫声。
听得她头皮一阵发麻,一股凉意从脚底冒出,手上起了整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记得,尸检结果显示,死者死亡时间在九月十七日至九月十八日之间。
而尸体毁坏的程度很大,法医检测不准的情况也是时常存在的。
路灯忽明忽暗,裴心照快把自己缩进墙缝里,心底是漆黑无边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