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照”陆予白垂眸看她,眼底是一片不辨情绪的哀怒平静,仿佛他生来便无悲喜。
“这不重要。”陆予白声音很淡,但很坚定,他说:“我会保护好你,不要害怕。”
裴心照侧过身,不去看他的眼睛,手指把旧风车捏得死死的。她看着他手臂处的刺青,一条一条像疤痕一样狰狞的凸起,像罗刹又像修罗,叫人生寒。
“我不害怕,只是心……只是好奇。”裴心照觉得自己言语间尽是拙劣,可却挡不住命运将他们拴在了一起。
“我这样想,如果,我们现在回那家客栈睡一觉,是不是就能重新回到十一月四日,不必再被困扰。”裴心照开始胡诌。
陆予白也并不恼,只是一言不发地收拾古董店的尘灰,他用木桌上的废报纸擦灰,侧脸冷毅安静。
裴心照也只好去帮他,她去收拾桌子,伸手去拿那份旧报纸,目光散淡地扫过去,随即怔了一下。
“陆沅思。”裴心照轻念出口。
《少女分尸被扔冰柜,凶手至今不明》落款在这标题下面的名字是受害者:陆沅思。
裴心照能明显感觉到陆予白神色变冷了,他看着她,冷声道:“丢掉。”
裴心照心里发颤,点点头,趁机出了古董店,她仔细看报纸上的报道。
案件发生时期是三年前,案发地点是连云市,离清渚不远,尸体是在街边垃圾箱旁扔掉的一个破冰柜里发现的。
头和身体分离,只找到尸身,头部至今下落不明。而凶手抛尸地点选得很巧妙,那里是近郊,监控潦少,恰时唯一的监控坏掉了,因此没留下一点证据。
裴心照看着报纸上的那一张图片,被打了马赛克的尸块,从脚底生起一股冷意,背脊绷直,指尖也不住颤抖。
这份报纸,是她三年前放在这里的,是她曾经痛苦难忍的根源,细节她已经记不大清了,可是现在看见却还是本能地颤抖。
目眦欲裂,她看着那份旧报纸,头开始疼,疼到太阳穴突突地跳。
眼眶红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裴心照僵硬地绷直在原地,不能动弹。
“—唰”一只大手夺走了她手中的报纸,而后,那张报纸被揉成一个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阿照,。”陆予白一把抱住她的背脊,贴在她耳边轻轻开口,安慰她,“别怕。”
“都过去了。”他深闭眼睫,看不见的眼底尽是悔恨。
裴心照颤抖着开口,她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她是你姐,对吗?”
几乎是在听到“姐”的那一个字时,陆予白克制许久的情绪就要绷不住,他握紧拳头,眼眶红得要杀人。
裴心照却伸手回抱住他,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慰:“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不及他回答,裴心照松开他,她去关门,随后在路边搭了一辆出租车,沉默地带着他上车,直奔机场。
裴心照捏紧手腕,斟酌着开口:“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回到三年前,能救你姐姐吗?”
“历史,或许是会被改变的,陆白?”裴心照抬眸看他,真诚而带着无畏。
陆予白却松懈下来,他似乎无所谓,懒散地靠在车后座上,一只手的手背挡住了眼睛,轻飘飘的开口:“没有这种情况。”
时间跨度,从来没有这么长。
银色铃铛响,裴心照抬了抬手腕,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自言自语般的开口,
“很小的时候,我跟着爷爷奶奶一起在古董店生活,我很喜欢那家古董店,也很喜欢一个人。”
“那时候,古董店西侧的一条小路旁边有一片蔷薇花丛,在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我不慎跌了进去,脚腕被碎瓷片划伤,很疼,也流了很多血。”
“那里面有个洞,我在那个黑漆的洞里哭了很久。”
“后来,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来,他把我救了出去,可是由于地太泥泞,他不慎打滑,栽了一跤,摔断了右腿,小腿部还嵌进了一块两厘米长的瓷片。”
“他瘸了,他的爸妈再也不许他和我玩,一年之后他们就举家搬离了清渚。”
裴心照淡淡地望着窗外,眼里是化不尽的悲伤,她轻轻开口:“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见过他的消息。”
“所以,他真的瘸了,对不对?”裴心照侧过身,固执而温和地看着他,执意要在他眼底找到答案。
心底一阵一阵生疼,原来她对于他的记忆,已经丢失了这么多。
陆予白转过身,不去看她的眼睛,哑声道:“嗯。”
他瘸了,你再也不要妄想担心了。
裴心照抬头,看着出租车顶部,努力不让眼泪往下掉,一手死死抓着车窗栏杆,她咬牙固执回:“陆白,你不该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言语上的冰渣,刺向他,也刺向自己。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陆予白却似乎并不在意,回答也很冷漠,他说:“心照,你当今天是一场梦,回去睡一觉,醒来后就忘了。”
“以后也不要再见我。”他淡薄地下了宣判,在动情之后,残忍地给她心上插一刀。
手指扣着车窗,裴心照极力忍耐,咬着牙回:“好啊。”
出租车沿着平整的公路驶行,风从侧面刮过耳畔,像刀一样,一刀一刀割在脸上。
后来到机场的那段路,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仿佛沉默已是他们保持距离,克制情感的最佳方法。
出租车停靠在机场边上。
他们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