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贺周不是存心欺骗或误导她的话,那贺皇后之事中明燎很可能选择了袖手旁观。他对贺家究竟有几分在乎,恐怕没人能给出答案。
但明燎对贺周的维护和放纵皆不似假。
在藏鹿园,姜云见到了成越的剑。剑为君子之器,成越是个彻彻底底的读书人。他手无缚鸡之力,再好的剑之于他,也无非是一样礼器而已。
可明燎将之珍藏至今。
姜云不知他为何变成如今的模样,甚至无从猜起,但仅据此一事,她就愿意相信明燎绝非无情之人。
成越与他是君臣,尚且被明燎记挂在心,而贺周与明燎是兄弟。太子殿下决然又恣肆,能容忍贺周揭破他的计划,又怎么可能将他置于尴尬的境地。
姜云忽然笑出了声:“秦贵妃看得长远,却着实没什么必要。”
明燎摘笔着墨,仍然在提问:“可还有其三?”
他虽然不曾遮掩,但姜云有意避嫌,她将目光移向一旁,似考量之模样:“其三,秦家百年望族,秦贵妃盛宠不衰,襄王殿下身后的势力不小。再得一门姻亲,太刺眼了。”
明燎微微颔首,做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评价:“歪打正着。”
姜云蹙眉:“不是?”
明燎既如此说,便意味着她想错了。制衡与中庸的道理不难,但身在局中,清醒的人却少。金殿上不知有多少精明人倒在眼前的利益中,能狠心放弃所谓的唾手可得,才能在一代代的争斗中存留。
秦家不至于想不透
明燎问道:“你是秦贵妃,你会如何?”
姜云沉声回答:“择程轻仪为襄王妃,嘱咐家中保持低调,在后宫沉寂一段时日。”
帝王无情,但也不会滥杀。秦家与秦贵妃不争不抢,未必不能扭转天子的印象。他们若知趣,自然有复起之时。
为臣,讲究一个自知之明,但想在朝堂上走得远,绝不能没有进取之锐气。
程轻仪之于襄王意味着新的机遇,选了秦明素,就只能一条路走到底。秦贵妃哪里来的底气笃定秦家不会失势?
明燎的笔锋在此停下,轻轻撩动纸张。墨色映入姜云眼底,她知道不该再躲,便大方地将注意力放到纸上。
“世家。”
“襄王之意又如何?”明燎的声音和纸上的两个大字同时坠入姜云心底,她的脊背在一瞬间绷直。下意识地,她想到了大雍太子说过的一句话。
“太子妃不妨先想想,徐家又在做什么。”
而今,姜云懂了。徐太傅不曾将他的心思直言相告,但姜云由他亲自教导,和他做出了几乎一样的选择。
徐家和秦家代表了望族名门的两种生存之道,而他们为的,不是太子,也不是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