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和明燎都清楚,即使是徐太傅,也不可能隔着千山万水将手伸到京城。他和护国寺之间的关系,绝不会只凭一句戏言般的赌约来维系,能不动声色地谋划大事,也必然有人暗中助拳。
但,不像是南家。
以姜云和南为雅今日的接触来看,南家更像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是出于某些难言之隐,才会放下身段,做出以往不会做的事。
他们想借姜云,和徐太傅搭上关系。
姜云问及明燎与明昭的交情,并非探听天家隐秘。她之所以这样问,是为确认南家的目的。她想知道,南家究竟是自作主张,还是背后有人指点。
明燎断言此事与三皇子无关,其言下之意是,南家所图,一不在权势,二也非结党。
身在朝堂中央的人,从没有独善其身的机会。就算为了南为雅的安危,南家也不会越过三皇子而贸然决断。南为雅的示好,两代人的善意,开罪姻亲的风险最关键的是,此举有很大可能违逆圣意。
姜云沉浸在思绪里,明燎的声音唤她回神:“坐。”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仍然站着。书案是为读书而准备,即使是太子的书案,也不会宽大到哪里去。
不会有第二人的位置。
朝臣拜见太子,大多是站着答话,偶尔有关系亲近、德高望重的,也只会坐在下首。但明燎身边不留人,他递的东西,姜云只能亲自上前去接。
此时再退回下方,显得太过生分。他们是夫妻。
可是,太近了。
姜云难得感到紧张,她与明燎并不亲近,两人之间的假意情深,连逢场作戏都称不上。至于偶尔的亲密接触,只是明燎拷问人心的手段而已。
这是第一次,明燎容她整理心情,不用任何强迫手段,等她主动靠近。而她看着从容,实则耳根发烫,白皙的脸上层生红润,从太子妃做回了姜云。
可惜明燎不解风情:“知道秦贵妃为何看中秦明素么?”
姜云强行平复微漾的心,缓缓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程家最近风头太盛。”
明眼人都能看出秦明素手段更好,是个做王妃的苗子。但亲王正妃,需要的不止是心性。如果出身上更合适,就算选个跋扈之人又如何?宠冠六宫的秦贵妃,岂会调教不出一个儿媳。
但程家太受重用,也太不知收敛,如程丞相一般的人,古往今来,大多都难得太平。与其和程家联姻,真不如选自己的侄女。
明燎挑眉:“就这么简单?”
他理所应当地认为姜云该能说出更多,姜云自然不会让他失望。但接下来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颇有荒谬之感:“其次,程家和陵阳侯府是姻亲。”
姜云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倘若陵阳侯府的姑娘嫁给太子,程家的姑娘嫁给襄王,两头押注,两面讨好,谁都会怀疑他们的目的。”
纵然人人都知道,太子妃和姜家关系紧张,太子和陵阳侯府更有着不可化解的矛盾。但,谁知他们不会把彼此当作退路?
与天家人谈感情,谈仇恨,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姜程两家同进同退,放任程轻仪嫁给襄王,焉知不会导致恶果?假使太子和襄王之中,有一人能拥揽两家支持,那非但意味着势力大增,也等同于剪除对方的羽翼。
姜云很清楚,明燎的芥蒂绝不会放下,但别人不见得会这样想。纵然是她,也并非是因为太子和姜家的仇而做此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