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素画中这轻盈的花猫十分灵动,它攀着树干向上爬,看得人心里软乎乎的。然而,虽然她画得巧,可规矩是就地取题。如此自作主张,倒显得有些偏离本意。
姜云知道她是有意让出头筹。此举能避免许多争执,与主动挑衅的程轻仪相比,可谓是既大度又得体。玲珑百转,进退得宜,既有气度,也不失意趣,这一招以柔克刚,她用得实在是好。
秦明素轻轻巧巧地化解难题,也会博得旁人的好感。毕竟,秦家和程家,哪一个是好得罪的?这个头名究竟该给谁?
如今正好,有秦明素主动想让,她们就不必担心遭人记恨。今日之宴将和乐融融,宾主尽欢。除了空获头名的程轻仪,不该有人不满意。
但这些,都不如银露所说之人来得有趣。
姜云顺着银露的话瞧过去,见那位子上是个面生的女子,她暗道一声“果然”。这女子为人低调,却是姜云今日最为在意的几人之一。
南为雅,日后的三皇子妃。
能被天家看在眼里的,果然没有一个是寻常人。
茶已经续了三回,待到众人依次停笔,落在最后的,正是程轻仪。这样的大画看着惊艳,真正画起来,却着实太耗时间。不过在座之中,无人表露出不满。她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与邻近的人互相品鉴,各自低声交流着。
姜云也正与秦明素攀谈:“秦姑娘真是个温柔的人。”她忽然叹了口气,“我在江南,也养过一只猫。过了这么久,恐怕它呀,早把我给忘了。”
秦明素笑道:“怎么会,俗话说,物似主人型。太子妃养的猫,一定很有灵性。”
姜云扬眸轻叹:“不如你画中机灵。”
秦明素应声莞尔:“太子妃满意,明素就满足了。”
姜云岂会不满意,纵然两人称不上朋友,但秦明素可给她省了太多心。谁说立场相悖就必须时时针锋相对?可惜,一山更比一山高,世家大族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心机和智慧。
她顺势看向周围:“姑娘们书画皆绝,今日选在谢闲楼,还真是来对了。”
秦明素也已注意到南为雅不同寻常的举动,然而她离得远,也不像姜云,能支使他人做眼睛。但即使看不真切,她也知道这女人的想法并不简单。
这一番小比,说是比斗书画,但作诗的寥寥无几。除了南筝雅,其余几位都是不擅丹青之人。
这些姑娘小姐们,但凡于画之道稍有心得,便都选择了作画。左右她们无意相争,既然无缘头筹,何不卖程轻仪一个面子,谁不知道她的目的?
再者说来,作画总比作诗要容易拖延时间,若她们都住笔太早,气氛上也不合适。
听出姜云的言外之意,南为雅主动接过话茬:“这也是沾了太子妃的光。登临徐太傅门前,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来了诗兴、逸兴。”
南氏一门三御史,比别家更重规矩。南为雅一个女儿,也像个古板的老先生。她不会屈身讨好谁,也从不曾打压别人。此前,她只当没看见姜云与秦明素之间的暗流,始终置身事外,专心享用茶点。
等到二人都把注意放到她的身上,南为雅才肯介入风波。她搭话的时机刚刚好,即使通透如姜云,聪慧如秦明素,一时也捏不准她那一首引人注目的诗,究竟存着几分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