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过片刻,晏既便重重的松了手。
他和她是不会好好说话的,不是饱含着似乎要将她撕碎的怒气,就是语带嘲讽。
“殷观若,你真是好手段。严氏脸上身上都是伤,那个蔺氏更是流了这么多血,只有你毫发无伤。”
纵然就站在他面前,观若也是不敢与他对视的,“蔺姑娘是为妾身挡下了严氏的一击,严氏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将军口中的好手段,妾身愧不敢当。”
晏既冷哼了一声,“蔺氏与你是什么关系,愿意为你挡下严氏不管不顾的一击。蛊惑了梁帝的妖妃,原来不仅能蛊惑男人,还能蛊惑女人。”
观若并不想听见他提到梁帝,他和李三郎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却有着全然不同的性格。
那时他们在云蔚山中的生活是很简单的,简单到除了一日三餐,柴米油盐,几乎什么都不会有,也不想去思考人世间那些复杂的问题。
只有在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他们才会提起彼此过去的生活,提起梁帝。
他们的生活都是被梁帝毁去的。观若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所有的经历也一目了然。
没有过梁帝给予的锦衣玉食,也就没有昭台宫她走不出来的梦魇。
但李三郎提起梁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微妙的感情。
仿佛是被一个曾经很亲密过的人忽而抛下,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痛苦。
但观若从来也没有问过他他过去的生活里发生过什么。
一个能在深夜里被他的战马驮着,浑身是血的倒在她门前的人,从前该经历过多少痛苦,她不愿他再回忆起。
若李三郎就是晏既的话,那她似乎能理解一点他对于梁帝的感情。
他是文嘉皇后的侄子,梁帝也曾是在他小时候将他抱在手中逗弄的姑父。
多多少少,总是有过真情的。
晏家覆灭之前的风光,她长在长安城中,也不会一无所知。
这样人家成长起来的少年,原本顺心称意,在尚未长成的时候却又经历了家族覆灭的惨祸,从此不得不远离长安。
数年之后,又是他和他的亲人亲手覆灭了一个王朝,烧毁了他年少时曾经出入肆意的梁宫。
他对于那个人的情感,自然应当是复杂的。
可晏既不是的,每一次他在她面前谈起梁帝,心中似乎都只有全然的恨意。
这恨意也加诸在了她身上,每一次晏既出现在她面前,都会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们真的一点都不一样。
观若不知道今日晏既还要怎样闹下去,还要说多少的话来羞辱她,她真的已经很累了。
“妾身若是有此通天之能,何必用来蛊惑蔺姑娘。昨夜在将军的营帐之中,便应该先蛊惑将军,令将军放妾身一条生路了。”
“然后呢?”晏既打断了观若的话,突兀的问了她这一个问题。
“然后呢?然后你再往颍川走,往薛郡走,去寻梁帝么?”
又是梁帝。他和她之间的谈话,永远都绕不开梁帝。
观若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妾身只想求一条生路,从来都不想求死。”
“如今梁朝境内虽然处处烽烟战火,可妾身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几口薄粥便能饱腹。乱世之中,只想求一条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