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裴颜,恨不能在她身上灼出个洞来:“看见没?这些可都是拜我阿耶,不,是拜你所赐!”
裴颜一愣,那伤痕先前在普明寺看见时,尚还隔着些距离,此时近距离看却当真是令人心惊,这该是下了多狠的心才能下得去手。
可面对眼下想要自己命的娘子,同情是一回事,她却也实在没那么好心去多做关怀。
她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我害你的,你可以有其他选择,可你却偏偏选了最极端的那一条,或许我不是你,我无法完全敢同身受你身上的苦,可是这天底下有谁身上是毫无负担的?”
裴颜看着她,道:“你阿耶想让你嫁进怀王府,你可以用更正大光明的方法,而不是用那般不入流的手段去迷晕沈谢,甚至因为你觉得我挡了你的路便寻人来杀我。”
郑挽霜被她说的一愣,可是她此时的脑中乱作一团。
她将自己的不幸都归结给了裴颜,脑中唯一的声音不断同她叫嚣,她现在的模样皆是被裴颜害的,她这么做都只是逼不得已。
众人皆知她阿耶姬妾众多,可却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人人都道是她阿耶对她阿娘情意深重,这才没有其他庶子。
可根本就不是这样!
她阿娘因为迟迟没有诞下嫡子,在生下她后便再无所出,她阿耶便对她阿娘时常辱骂,这才开始将一个一个年轻貌美的娘子收进后宅。
可惜仍旧无所出。
直到她阿耶有次风邪入体寻了大夫来,她阿娘趁着她阿耶昏睡时,便让大夫检查了一番,原本她阿娘也只是心存疑虑,不想大夫却肯定了那个答案。
彼时,他们谁也不知道她阿耶其实已经醒了,许是为了那点尊严,他阿耶最终未说破。
只不过自那日之后,他阿耶性情便愈发暴戾,人前还是那个敦厚温良的郑刺史,人后便时常大发脾气。
后来有段时日,他阿耶忽然让她接近怀王,让她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得到怀王的青睐。
那位殿下,芝兰玉树,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何况又深受圣人器重,打从她见到的第一眼便怦然心动,她自然是愿意的。
可是裴颜仗着她阿翁是怀王的老师,便时常出入怀王府,郑挽霜想,若非裴颜,怀王殿下也不会注意不到自己,所以都是裴颜的错。
无论是先前崔世子的留春宴,亦或是柳太妃的花宴,皆是因为裴颜,他阿耶得知后,问也不问便取出尺鞭狠狠的抽在她身上,一边骂着她没用。
于她阿耶来说,也是因为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才要遭受寻常人家娘子根本不会遭受的一切。
郑挽霜恨,她恨她阿耶,也恨裴颜,既然如此,那何不让她永远消失?
于是她寻了个胆小面生的婢女,也未告知她所有的计划,只有这样的人反应才最是真实,才越不容易被人猜忌。
原本她是准备了那香的,可依着沈谢的性子,她又摸不准自己是否会得偿所愿,若是沈谢不接纳自己,那她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细思之下,她选择了迷香。
至于那群流寇,吴州大牢里的人皆都识得她,何况她身上还有她阿耶的信物,只是不想裴颜竟这般命大。
在听到沈谢说将那群人送去郑府的时候,她脑中嗡的一声,只道什么都完了,若是回府,她甚至觉得她阿耶能将她活活打死。
既然横竖她都不好过,她裴颜又凭什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