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很通畅,一路上连一个红灯都没遇见,甚至连预计的半个小时都没有开到,只用了二十分钟便抵达了南大正门。
今天的车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俞声又特意在上车前吃了几颗自己常用牌子的晕车药,因此下车时虽然反胃,倒也没有到要吐的地步。
俞声在手机上付了钱,扶着树站了一会儿,直到那股反胃感慢慢被压下去。
大概是中午在太阳底下晒久了,车里空调温度又低,一冷一热整个人难免有些不舒服,不过并不严重,不至于到中暑的地步。
想到这,俞声终于想起了头上那顶帽子的主人。
傅羊方才从一下车就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几乎是俞声刚浮起这个念头的下一秒钟,傅羊便迎面从他面前的那间便利店推门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两瓶矿泉水。
看见俞声,傅羊推门的动作顿了一顿。
“给,”傅羊走过来将水递过去,“你的。”
俞声接过水,伸手拧瓶盖时随口道:“抵车费了。”
傅羊闻言顿了一下。
“不行,车费是车费,水是我请你的,”傅羊很认真地说,“不一样。”
俞声单手拿着瓶子喝了几口水,视线垂着,明显没在听人说话。
傅羊见状还想再说几句什么,但俞声大概是听烦了,直接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摘了帽子,单手扣回傅羊头上,淡淡道:“闭嘴。”
“……”傅羊确实闭嘴了,还顺势将帽檐拉低了点,耳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红,人高马大的一只愣在原地,颇有种家养大型犬的既视感。
大概是帽檐下有几绺卷毛乱翘的缘故,傅羊整个人在俞声眼里显得更傻了,于是他难得有了点耐心,随手帮他把手里空了的矿泉水瓶扔掉了。
-
俞声在上课前先赶去了行政楼找辅导员给屠宁请一天假。
化学系辅导员是个姓李的胖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有空的时候在学院里四处晃悠顺带找各种学生的不痛快,尤其是刚开学的新生,总难免有那么几个被他揪到小辫子好好敲打过一遍。
俞声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正抖着腿在泡茶,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被精致地梳到脑后,抬眼见到俞声推门进来,脸色一僵,顿时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是俞声啊,这是来找我喝茶的?”
俞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给同学请假。”
辅导员闻言“哦”了一声,低头慢悠悠地拿着夹子洗起茶杯来。
俞声前阵子刚在一众学生面前下了他的面子,要不是有副院长宋教授做担保,上次哪能那么容易让他最后只写张检讨了事?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人,怎么也要给人找点不痛快。
辅导员心思转了转,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堆了起来,“请假的事先不急,坐下来陪老师喝两杯茶再说。”
俞声站着没动,垂着眸淡淡道:“我下午还有课。”
“原来是不爱喝茶啊……”辅导员像没听到他的话般自顾自慢慢道,“那这样,你呢,先站一会,等老师把这两杯茶喝完,再来说请假的事。”
俞声便耐着性子在一旁等人喝完了两冲茶,直到辅导员开始泡第三冲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眼时间。
一点三十的课,还差二十分钟上课,而从行政楼走到三教至少也要七八分钟。
俞声皱着眉,最后一丝耐心也终于耗尽了。
俞声往前站得离茶几近了一点,伸手一捞,茶盅被他稳稳当当地捏在手里,俞声垂着眸,就这么当着辅导员的面将里面的茶叶尽数倒进了垃圾桶里,连茶渣也没给留下。
他这一系列动作太过流畅,辅导员一时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几千块一斤的茶叶被这么糟蹋,一时肺都要给气炸了,青着脸正要发作。
俞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沾了茶渍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找茬等下次,我一点半还有课。”
“……”辅导员被这话哽住,直直瞪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俞声已经从办公室的桌子上抽了支笔和请假条,回身搁在他面前的那张茶几上,淡淡道:“写快点,我要迟到了。”
“……”辅导员一张胖脸抽了抽,到底还忌惮着他头上有个宋教授,没再生事,只是默默把这笔帐记下,黑着脸拿笔批了条子。
俞声是踩着点进的教室。
两百人的大教室几乎已经坐满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位置,俞声不想和人挤着,挑了个没有风扇的位置坐下,周围顿时清静不少。
下午上的是无机化学,带课的是个年近五十的老教授,平日里只顾埋头做研究,手里拿了很多市里响当当的研究项目,因此在院里很有名望。不过大概是性格使然,他讲课喜欢拓展,专业词汇太多,更何况无机化学本就枯燥,上课不到半小时,后排几乎全低下头做起别的事。
俞声坐在其中,几乎称得上一个异类。
他上课向来不带笔记,不带背包,只有一台手机孤零零地搁在桌兜里,又因为坐的是没有风扇的角落,周围空出来一圈,更加显得孤僻而没有人缘。
周围有人指着他在说什么,但俞声看不到,他的目光黏在黑板上课前写上的那几道化学公式上。
上半节课将近一个小时,俞声都保持着一个绝对笔直的坐姿,而在此期间,他的目光就几乎没从投影和讲台上离开过,只有一只手搁在桌上,随着教授提出的问题在桌上做着无意识的思考和运算。
下午的无机化学有三节,等到下课,俞声照例坐在位置上等到课室里空下来,这才慢吞吞地蹭着楼梯下楼。
楼梯间的人其实还是有点多,因此俞声刻意走得离墙近一些,好避免与其他人发生肢体接触。
中午没吃饭其实有点饿,因此俞声路过小区门口的三鸟市场的时候脚步停顿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