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昏暗的房间里,床上洒过了一片红光。
床上的人轻轻哼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民谣。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控制不住的光线扫在她的眼睛上,异常刺眼。
踏~踏~
说不出来的沉重的脚步声,苏兢看过去,梁述站在了她的床前。
“阿述~”
不知她喝了多少酒,原本精致的妆容花了,烈焰般的口红乱了唇形。
她唇角勾着笑,喜极而泣,像是疯了。
“阿述~”
“你将我关在这里又何妨?我早就想做你的笼中雀呢,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梁述背着的手伸了出来,指间夹着两瓶啤酒。
他拉着桌旁的椅子到床前,一瓶啤酒是打开塞到了她那绑在一起的手里。
苏兢低垂着眼帘,在他看向别处的时候将已经解开的手铐重新扣上。
这是梁述关她的第三天,却从来没有一天能真正关住过她。
如果梁述对她上些心,就会知道她从没有一天晚上没有出去过。
“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找我喝酒?”
梁述看着手里的酒杯,笑了笑,“十几年没喝过酒了,这段时间喝了几次,果然和十几年前的味道不一样了。”
“好喝了?”
“更苦涩了。”他灌了自己一口,看向她的眼睛有些失神,“这些年,这些事,其实也该结束了。”
“匆匆十几载,做过很多错事,有过很多错的想法,事到如今,依然在错。”
“怎么?”苏兢讥笑道,“阿述这是悔悟了?”
“悔悟?”梁述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没意思了。我想超越的、所喜欢的、所珍惜的,都一一离开了。那时候还不太明白,觉得自己最在乎的就是利益,最在乎的是名声。”
“可是如今回顾往昔,活了这么久,却像是没活过一样。”
“什么都没得到,却什么都失去了。”
“你还有我啊!”苏兢双手紧握着酒杯,似乎是想要在他眼睛里、心里找到一点属于自己的位置,但是毫无痕迹。
“你吗?”梁述苦笑着,“苏兢,我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我们遇见彼此,是不是对彼此的伤害?”
“什么意思?”苏兢攥着瓶子的手越来越紧。
“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到底是我害了他们,还是你害了他们?到底是我做的,还是你做的?”
“我的心里确实藏有邪恶因子,但是促使这因子生长的,是你。”
“也许你后悔遇到了我,但比起这个,我更后悔遇见了你。”
“砰~”酒杯砸在地上,酒渍洒在床上地上,还溅到了他的衣服上。
“阿述,你想怎么样?”
“苏兢,也许我们两个都错了。当时的我并没有想要害梁清的性命,梁清也没有想要我的性命。”
梁述看着地上流淌着的酒渍,浸入了他的拖鞋下。
“时遇对你没有恶意,你却错认为她对你心怀恨意。”
“那是的墨墨不会感觉到那场事故有问题,而我心虚错以为她对我有威胁,从而把她送进愈元,想要害死她。”
梁述回顾了过去的十几年,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也许我们都错了,一件事做错了,往后所有做的事情都是错的。错上加错,以至于无法挽回。”
“不可能!”苏兢紧紧看着梁述,“你忘记了吗?时遇就是不待见我,在你把我带回去后,她对我冷嘲热讽,笑话我的出身,笑话我的一切。”
“但是你真的是我女朋友吗?”梁述回视着她,“从始至终,你的定位就错了。我带你回家,是为了掩盖我喜欢她的事实,她打听你的事情,是因为我告诉她你是我的女朋友。”
“从一开始我们就说好的是假装我女朋友,是你越界了。难道不是吗?”
“你胡说!”苏兢捂着耳朵,不想听到与这有关的话,“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你就是喜欢我,梁述,你对我这么好,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梁述苦笑着看着酒瓶子,也对,一切的孽债都源于他,是他不该为了忘记时遇而决定接受苏兢,虽然他早已说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阿述,你看看我,我为了你,去做你的杀手,去帮你夺公司,去帮你解决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可是你呢?如果不是你的心软,你觉得梁墨现在还有机会拿着那些所谓的证据威胁着你吗?”
梁述从兜里拿出来了一把钥匙丢给了她,苏兢认识那是手铐的钥匙,不解地看着他。
梁述:“苏城身体已经恢复好了,跟她走吧!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带你好的了。苏兢,别辜负了。找个不认识你们的人,从新开始吧!”
“什么意思?”苏兢惊恐地看着他,“你要放弃我了?”
“何谈放弃呢?苏兢,我回不去了,希望你还能迷途知返。”梁述看着她那张妆花了的脸,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在清城大学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虽然性子冷清,但眼里还有纯真和星光。
而现在,满眼的漆黑,藏着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他回不去了,再也找不到帮他开家长会的梁清,再也找不到引导他找到自己人生方向的时遇了。
他辜负了梁墨的这声叔叔,辜负了梁遂的这二十年来的信任。
“把我安排好了就要等着警察来抓你了是吗?或者你还期望着梁墨可以对你手下留情,看在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放过你?”
苏兢嗤笑着,“别傻了梁述,在梁墨知道是你害死她父母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所以,为什么不拼上一拼呢?我们还有胜算啊!”
“就算赢了又怎么样?”梁述苦笑着,“苏兢你还是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不是眼前的利益和胜利,是人!”
“我最为敬重的人因为我的过失而故去,我最喜欢的人因为我而死去,最信赖我的亲人因为我的怯懦而精神紊乱,差点死去。”
“回顾我这一辈子,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苏兢看着梁述,嘲讽地笑着。
“他们知道你在我这里,所以一定会来找的,我已经让苏城在外面等着了,你们出国之后重新开始吧,也算抵了你替我坐的那八年的牢。”
苏兢一把将钥匙丢了出去。
“你觉得自己这样做很伟大?真可笑,恐怕你这只是感动了自己吧?”
“墨墨拿到那些证据只是早晚的事情,我不会再拦了。”他似乎松了口气,“这样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他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原来空气不是压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