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烛悠悠的燃了一夜,昭佩躺在冰冷的榻上,经过一夜的休整,终于有了缓和的迹象。她艰难的睁开了双眸,刚想要起身,手便碰到了身侧一夜未眠的萧绎,满目疲倦的萧绎见昭佩已经苏醒,忙伸手欲扶她坐起。 昭佩费劲的将他的手推开,自己一点点的坐起。萧绎抿了抿嘴,拿起了桌案上已经晾凉的赤糖水,昭佩却避而不见,哑着嗓子喊窗外的墨竹。 墨竹轻轻的推门而进,见萧绎正束手束脚的端着糖水立在昭佩的榻旁,而昭佩却视若无睹。心下了然,轻轻走到榻旁,将暖炉上炖的汤取下“小姐,御医说您寒气侵体,加之脾胃虚寒,身体正弱。这木棉陈皮煲鲫鱼汤多喝些,有好处的。” 昭佩点点头,可接过了,却又只能喝几口。 墨竹接下汤碗,仔细的替昭佩擦拭着唇角“这汤,王爷一大早就熬好了,怕小姐起时凉透了,放在暖炉上看了好几个时辰。” 见昭佩毫无反应的闭上了眼睛,墨竹接着说“王爷又怕熬的汤味道不好,特意晾了赤糖水给小姐漱口。” 昭佩摆了摆手,依旧哑着嗓子“出去吧。” 墨竹依言端着汤碗出了门。萧绎端着糖水坐立不得,面色憔悴的看着榻上的昭佩。 “扶我出去走走吧。” 昭佩苍白着说道,萧绎放下了手中的汤碗,想了片刻,还是扶起了昭佩,又脱下了自己的大氅,将她裹的严严实实。 入秋之后的湖畔,带着凉意的风丝丝入扣的打在每个人的脸上,“这天一日日的冷起来了。若是下个月没什么大事,便将王意姝娶进门吧。” 昭佩缩在萧绎怀中平淡的说道。 萧绎白着一张英俊的脸久久的看着怀中的昭佩,昭佩抬起头,“半个月没见,你的胡须都有些扎人了。” “我若说,我真的没有想过娶阿意,你相信我吗?” 昭佩平淡的点了点头,萧绎把住昭佩的肩膀,眸中带着绝望的说“你不信我。” 昭佩苦笑一声“我左右是逃不开的,你娶谁,我又有什么办法。” “小九....” 萧绎几乎红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昭佩笑了笑“哪家的男儿没有个妻妾填房,我怎会责怪你,你又何必躲我半个月......再者,让你发展自己的势力,也是我给你出的建议,我能说什么.....” 最后几句几乎轻不可闻。 萧绎狠狠的抓着昭佩肩膀“怎会如此?我是说过的,遇见你之前不曾有,之后也不会有!我如何能够欺骗你,我早早便想好了,你若不愿,我便做我的安逸王爷,今后都不问政事,只你我两人。” 昭佩唇角扬起,冰冷的目光看着萧绎“可在我心中,你与这芸芸众生无异。我早已不是青要山上什么都不懂的小九了,你也不必将我看作唯一,因为没有你,也有旁人。” 萧绎一时间怔住了,眼似黑谭,深不见底。“小九,你说什么?” 昭佩扯下萧绎盖在她身上的大氅,狠狠的扔在了湖面上,看着它一点点的浸满了水,像溺死的人一般,挣扎过后只能无力的沉到了水底。昭佩红着眼圈大声说道“你将我看作天边星、水中月。可在我眼里,你不过是逃不开的恶障。安逸王爷?不过是人人嫌恶的废物,你若连最后这一点尊严都保留不住,我徐昭佩何苦跟你?” 萧绎愣在那里很久,看着没了大氅的昭佩冻的瑟瑟发抖,忙走上前意欲将她搂在怀中,却被昭佩躲了开去。 “我是将军之女,公主之后。我徐家从不出庸人,我徐昭佩也不会跟你一个无用的王爷在一起。你若他日注定没有继位的可能,不如你我早早分开,我另觅良人。” 一直隐忍的萧绎听到这句话终于别开了脸,硕大的泪珠顺着遮住右眼的青色丝带缓缓滴落。 “从王府出走,到青要山上修行,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离经叛道。也是唯一一次有了最甜美的收获。可我这一生哪怕一次,都没有如意过。满心都是你,可却不能娶,我爱的人恨我,爱我的人怨我。” 萧绎垂下了头,极力掩饰自己的痛苦“没有人在意过我有多煎熬。为你苦守了五年,父王因我不肯成家,恨我不争气。阿意因我忘不掉你,日日生活在痛苦之中,而那种痛苦也折磨着我。五年不见,我的思念何止一点半点 。” 昭佩听到萧绎的话,痛的浑身颤抖,却转过身去不肯看他。 “你怨我强迫着娶了你,可你怎知我是如何在大殿前跪了一天一夜,才换来的父王的同意。你是徐将军之女,世代的官宦之家,父王不说我也知道,这么好的棋子怎肯浪费在我身上!能够娶你,是我跪着求来的。” 萧绎攥紧了双拳,致使青筋暴露。“外人如何说,我都不怕,我只怕,小九不再愿意嫁给我。” 昭佩忽的转过身,眸中噙泪“你别再叫我小九,你怀念的,不过是青要山上那个已经死掉的女子,我是徐昭佩,跟萧青城没有一点关系。你我之间,到此为止。” 说罢昭佩欲离去,被萧绎死死的拽住,他声音中带着难以言说的苦痛“小九,我会发展自己的势力,我会尽全力夺取那个位置。你说的,我都照办。” 昭佩粗暴的拭去了脸上的泪水,从腕间拔下了萧绎送她的银镶玉镯子,用力的扔到了湖中,“小九已经死了,我说过了,我是徐昭佩。求求你别再来见我了,若是可以,我此生都不愿再见到你。” 萧绎木然的松开了手,只看着昭佩一步步的远离自己。 昭佩坚定的离开了他,却不自觉的落下了泪。 青城,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