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跟个初生的小狗小猫似的拿脸颊蹭着何书瑶的脸，又拿脑袋往何书瑶的颈窝里拱了拱，是个十分眼熟的撒娇的姿态。　　　　何书瑶愣愣地被他抱在怀里，睁着眼珠，是个十分不可置信的模样：“兰生，你怎么长得如此高了？”　　　　闻言，兰生微微松开了这个怀抱，双臂却仍旧是紧紧地圈着何书瑶的肩膀，一张白生生的脸就悬在何书瑶的头顶上方，像被水墨渲染过一样，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　　　　何书瑶从来不知道兰生的头发有那么长，竟然可以一直垂到她的脸上。　　　　他往常是软软糯糯的一个小人儿，像捏好的一个白糖糕一样，甜美可口，身量才刚刚长到何书瑶腰间，甚至能让何书瑶轻轻松松地就抱到怀里来。　　　　此时此刻，兰生在何书瑶眼中，却不再是过去的白糖糕了，也不是糯米糕，不是豆腐羹，而是成为一个漂亮到诡谲的少年郎了。　　　　那凝脂般瓷白的肌肤，那像含过胭脂似的的薄唇，还有他的那双眼睛，连带着睫毛都像是毛笔蘸墨一笔一笔画出来的一样，长而分明，像酷夏时节垂髫孩童在夜晚乘凉时手持的扇子。　　　　何书瑶全都看在眼里，心底藏纳着星星之火，微毫也可燎原。　　　　一瞬间，她的眼前飞过去了很多东西，像有无数重的花瓣渐次绽放后又慢慢枯萎，也像无数只蝴蝶在花团锦簇万紫千红里翩跹而过，让她忍不住想起那首刚读过的《剑南诗稿》，最是“桃花烂漫杏花稀，春色撩人不忍为”，实在是慌了她的心。　　　　兰生仿佛一无所知，就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何书瑶，拖着软而糯的尾音撒娇地回她：“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会长成这样了……”　　　　说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终于肯放开了禁锢着何书瑶的双手，仔仔细细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摸索了一遍，仿佛终于记起了自己未着片缕，此刻赤条条得像被人剥好壳的虾肉。　　　　他退后一步，大惊失色道：“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何书瑶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平静地看着他，只是脸色虽然苍白如平常，耳朵尖却透着微微的红，像涂了一层胭脂。　　　　也只是淡淡道：“你方才毒发，七窍生血，昏迷在地上之后，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眼下还不知是为何。”　　　　语气竭力平静无澜，只在最后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兰生听何书瑶说完，丝毫没抓住重点地喃喃道：“我眼下这个模样，是不是不大好看？”　　　　何书瑶说不出话来。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只是此刻下巴微微发酸，舌尖顶着上腭，感觉口齿之间聚满了津液，快忍耐不住。　　　　她又不想流露出什么，怕被兰生瞧见，以为她垂涎他的美色，抓住这个把柄耀武扬威，往后尾巴都要翘上天。　　　　见何书瑶不答，兰生的那双眼睛就变得湿漉漉的，像六月潮湿的水雾，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自言自语道：“不是吧，难道我此刻是个令人难以启齿的丑貌？”　　　　何书瑶只好答：“尚可。”　　　　听到何书瑶如此评价，兰生的面上才缓慢地浮现出一个十分满足的笑容来，只是这笑容像隆冬时节结了冰的湖面，被某个过路人不小心丢下去了一颗石子，就此缓慢却清晰地裂出一道缝来，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撕扯开，能吞噬掉这世间。　　　　兰生的发丝比墨水还要漆黑，那双眼睛此刻也是乌黑温润的，但是即使他的目光再温和，何书瑶还是感觉不对劲。　　　　——那不像人的眼睛。　　　　像藏在烟波浩渺中的月长石。　　　　漂亮得不可思议，冰冷到看不出一丝情绪。　　　　让何书瑶在初秋的清晨里生出鸡皮疙瘩来。　　　　你究竟是谁？　　　　何书瑶在心底轻声问。　　　　兰生此刻却露出了一副求亲亲求抱抱的期待表情，热切地张开双手就要扑过来，何书瑶伸手将将拦了一下，却拦不住，任由他赤条条地挤过来。　　　　把她挤在门上，硌得她背发痛。　　　　兰生把头埋入何书瑶的脖颈之中，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深深地吸着她衣裳上的香气。　　　　何书瑶房中不燃熏香，德春苑离小树林近，她又爱坐在院子里看书，衣裳上染满了竹子沁人心脾的香气和桂花淡淡的芬芳。　　　　像酿了百年的陈酒，让他醉得抑制不住自己。　　　　太近了。　　　　何书瑶浑身紧绷，脸也绷得紧紧的，手臂不自然地僵在两侧，双手攥成拳，捏得死紧。　　　　兰生敏锐地注意到，她并没有上次那种焚舟破釜的抗拒。　　　　得陇望蜀。　　　　他还想再试一试。　　　　更进一步地，再得寸进尺些。　　　　何书瑶一动不动地任由兰生抱着她，感觉到兰生的发丝从她的脖颈间滑过，痒痒的。他的面目从近及远，又从远及近。　　　　兰生的手指，莹润修长，骨节分明，正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嘴唇。　　　　何书瑶冷冷地看着兰生，睫毛却在剧烈地颤动，暴露了她此刻的心境——是煮沸的一口水，热气翻滚，火星肆虐。　　　　只是嘴角依旧抿得很紧，语气不悦道：“兰生……”　　　　何书瑶的话没有说完。　　　　兰生舔上她的舌尖，将她后面的句子全部吞咽在了自己的齿间。　　　　反反复复。　　　　一遍又一遍地吸吮，一遍又一遍地舔舐。　　　　兰生的手顺着她的脊梁摸索上来，她睁大了眼，却磕进兰生此时此刻的脸——他闭着眼，情深意重地吻着她。　　　　何书瑶手脚发软，不知道是急火攻心还是情到心头。　　　　兰生加深了这个吻。　　　　何书瑶再也忍不住，用力将他推开，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出去，后槽牙狠狠挤出几个字：“你他妈……”　　　　兰生不避不躲，被这一巴掌扇个正着。　　　　何书瑶心中带着气，这个巴掌也就扇得格外重些。　　　　兰生的身子被她打得一斜，再转回脸来，左脸上赫然是鲜红的巴掌印。　　　　何书瑶仍旧不解气，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一个小乞索儿，长能耐了？像八爪鱼一样缠过来，不怕我剁了你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