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凛深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顾盛提着小心肝，小心翼翼的试探，“宋兄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宋凛苦笑一声，他自打天香楼苏醒以来开煤窑画首饰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顾筝能够风风光光的嫁给自己。不用像前世那般寒酸，连回门，都被挡在顾府外头。
可好像天不遂人愿他还没来得及和顾筝表明心意就被顾德一道金簪，划在了银河两边。
好在还是有鹊桥的。
鹊桥顾盛开口“宋兄你放心你我兄弟我自然是一心为你。日后”
话没说完便听见村东头叫嚣声响起顾盛打了个寒颤，四处警惕“什么声音？？”
宋凛闻言回神，侧耳去听，尖锐女声划破整个村落，鸡鸭犬吠声中格外明显。
“你个不要脸的行货，我敬你是长辈竟然敢坑害我家产业！！”
“老天爷啊，我不活了！！！好不容易儿子出息了，这是亲叔叔做出来的事情吗？？”
“一千两啊！！整整一千两银子！！！把我剁碎卖了也找不回这一千两银子！！！”
宋凛神色顿时大变，见顾盛傻愣愣在原地，拉着他就往村里走，“今日你既然来了，就不要白来。”
顾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宋凛在耳旁吩咐几句。
听完一愣，傻呵呵跟在后头，“我既然都来了，当然没有白来。我爹还说，为了谢你救命之恩，要把白马城的铺子过户给你呢！”
顾盛挠挠头，想起了这个被他遗忘的消息。
然而，宋凛根本就不在意什么铺子不铺子。
一路疾驰带着顾盛进了村口的青砖瓦房，虽然是冬日的一大早，但村民早就苏醒，听闻村口老宋家的叫骂声，纷纷围了过来。
对着院门口指指点点，“喊了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来，可见真是做贼心虚！”
“可不是呢，当年宋秀才人才相貌那个不比弟弟强，宋老二就万事不干，若不是命运不济”
“那可是一千两啊，当年这祖宅，可是二十两银子就给了宋老二。”
人群中窸窸窣窣的指点传来，尤其是以白须老者为例，睿智眼睛闪着光芒，口中唏嘘感叹。
“若是宋秀才还在，哪里能容许儿子媳妇受人欺负！！”
说着，老者长叹一声，英年早逝的才子，总是格外让人惋惜。
宋凛闻言，神色一暗，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果然，宋林氏站在宋二叔家门前，手持砍刀砍着朱红大门，哪怕是寒冬天气，也气到脸颊通红，而宋德林在一旁无措站着，不敢再劝。
宋凛一见便知，只怕是德林大爷不知怎么得说漏嘴，而宋林氏平日里虽和气忍让，可平白无故宋二叔偷走一千两银子，只怕不能轻饶。
多年累积的仇恨加上这个催化剂。
这不，宋林氏就拎着砍刀上门来了。
没等宋凛走到跟前，门里传来一道苍老声音，“老大家的，你回去吧。老二是收到凛儿的信，可里面一两银子都没有，你怕是被人骗了！”
宋林氏一听，浑身发抖，气道，“婆婆，我男人在的时候样样不缺你的，他一走，你也不能把心都偏到老二家去吧！！”
“我呸！！”
一道尖酸刻薄女高音想起，大嫂你男人没了，总不能赖我们家来，我可没见你们一分银子！
“口说无凭，你若是有证据，只管拿出来再说！”
不等宋林氏说话，围观的众人纷纷道，“也是，没有证据就上门，的确是不妥当。”
宋凛闻言，往前两步站在宋林氏身旁，按住她因过分激动而颤抖的手，接过手中的砍柴刀，“娘，你在旁边歇着，我来。”
宋林氏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松开手，早有相熟的邻居上前扶住她去歇息。
而宋凛站在众人中间，举着手中的砍刀，朝众人道，“实在不是我娘莽撞，而是这银子本就是给县城顾府带的。只因没说清楚，德林大爷取信回来就给了二叔。”
“方才祖母也承认接了信，不如就让二叔把信拿出来给大家瞧瞧。当时约定是一行信一百两银子做暗号，整整十一行，一千一百两银子。”
“若是我冤枉二叔，今日愿意砍下一条胳膊给二叔赔罪。若是二叔果真拿了，只求他把银子还给我那同窗，人就在这里等着。”
众人一下子哗然，砍下胳膊赔罪，可见确有其事。
尤其是，一身紫袍的顾盛意气风发站在人群外，他们乡下人，哪里见过这等风姿，也就，也就宋凛那样的，能和他相匹配。
实际上，顾盛已经傻了。
那，那拿刀要砍人的，是宋兄他娘？？
呜呜呜，他，他没做过坑害过宋兄的事情啊！爹啊，对不起，我不和宋兄绝交了，不然，怕是性命不保！！！
舆论顿时转向，看着至今都尚未开门的宋家，德林叔面色也不好看，大声道，“宋老二！！我知道你在家，你若是再不出来对质，等会儿便让人破了你这门！！”
宋二婶原本还强撑着不肯承认，听到破门后顿时变了脸色。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男人平白无故多了银子他是知道的，可一千一百两，根本就没有那么多！
难道，他拿去给那秦寡妇去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宋二婶顿时站不住了，让宋老太太看着门，自己去北屋揪起睡死的宋老二，“你侄子带人来要钱了！快起来！！”
“没有！！”
宋二叔眼都不睁一下，到了他手里的银子还能出去？？笑话！！
就向爹娘当年偏心，把这祖宅给大哥，看看，最后还不是落到自己手里。他那好大哥啊，连命都保不住！
“什么没有！你侄子说整整一千一百两银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拿去给那秦寡妇了？？”
宋二叔猛地一激灵，坐起身，“我放你娘的屁！谁说一千两银子的？？明明不到”
意识到自己要说出来，宋二叔忙起身翻箱倒柜，把整个床铺翻了个底朝天，“上次那信呢，还有银票，我压在床底下了啊，怎么没有？？”
宋二婶也跟着找，一无所获，再看宋二叔装模装样，起了疑心，猛扑上去撕打，“你是不是都送去秦寡妇家里了？？她那闺女最近嫁人，是不是你出的陪嫁？？！！”
宋二叔被抓了个正着，扭头就是一巴掌，“你个不下单的母鸡，你胡说什么呢！你！！！”
宋二婶被打蒙在原地，嗷的一声扑过去，“宋文栋你居然敢打我！！！老娘我除了不能生孩子，我那点儿亏欠你！你怕不是忘了，若没有我，你大哥怎么被毒死的！！！”
“我也想知道，我父亲怎么被毒死的。”
“谁？？！！”
宋二叔一下子反应过来，回头见宋凛带着德林大爷一行人站在门口，少年手持砍刀，目光阴沉宛如鬼魅。
昨夜残留的酒意消退，宋二叔吞咽了一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你，你二婶瞎胡说呢，你爹，不对，我大哥，不是得病死的吗？”
宋二婶也反应过来，她怕是说错话了。也舔着笑，“可不是呢，就是，就是得病死的啊。”
“什么毒。”
宋凛丝毫不为所动，逼问出声，宋二叔怎么可能会说，支支吾吾，“好侄子啊，你听错了，听错了。”
“我一个人听错，这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听错？？”
宋凛垂下眼，把看到朝二人扔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
宋二叔吓得往后一坐，刀锋贴着脸皮划过一道血痕，稳稳插在宋二叔耳后的青砖砖缝中。
腥臊气息扑面袭来，竟是被吓尿了。
“我说，我说，是你二婶给的！你二婶给的！！！”
宋二叔哪里还敢再狡辩，而宋二婶见男人把自己招供出来，抽出刀就看向宋二叔，“你和秦寡妇的主意，关我什么事！你个天良的男人，老娘跟着你吃苦受罪，你竟然！！！”
宋二叔心头一颤，见刀锋果然朝自己砍来，躲闪不及胳膊出现一道血痕，朝屋外人道，“你们快来制止这疯婆娘！！”
屋外，宋老太太见仅存的儿子被儿媳追赶，跪在宋凛面前，“凛儿，祖母求你，看在你死去的爹的份上，能不能放过你二叔。他死了，可就没人给祖母养老送终了！！”
“就当看在祖母方才给你开门的份上，原谅你二叔吧！！”
白发老人下跪乌发孙儿，宋凛捏紧手心，慌忙跪地，平视质问宋老太太，“祖母，我父亲，他死的就不冤枉吗？！”
宋老太太躲避不敢直视，宋凛环视众人，见尤其是白发老人面带不忍。
眼眶发红，面带痛色，朝宋德林及族里长老道，“我父亲被亲叔叔谋害，我若报官，便是不敬祖母，不忠不义之人，日后科举无望。我若就此善罢甘休，父亲冤屈不能申报，无颜面对母亲。”
“求里正也赐宋凛毒药，让我随父亲去吧。”
这话一出，宋林氏原本强撑着的理智瞬间崩塌，扑过去抱住宋凛大哭，“我们孤儿寡母被逼到什么地步，我儿如今是秀才老爷，难不成要活生生被祖母逼死不成！！！”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挪开目光，再看宋老太太便多了一丝异样，而宋凛跪地磕头，朝宋德林等人道，“求里正早下决断，若不能报父仇，我愿意亲自下黄泉，向父亲解释缘由！”
顾盛原本就一直没走，听到这里，尤其是见宋德林等人面带犹豫，怒气冲冲训斥道，“亏你们还是大家选出来的乡老，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
摆明了这老贱货日后怕没人供养才要留着儿子，我宋兄前途高远，往后每年给她二十两银子养老，余下的给你们族中分配，还不够？？”
“二十两银子啊，一大家子够花五六年了！”
“可不是，不愧是宋秀才家的儿子！”
人群中传来夸赞声，顾盛听完，朝宋凛眨眨眼，意思是，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做完了。
宋德林一听，朝宋老太太道，“我们都给你作证，你可愿意？？”
宋老太太还想再说什么，顾盛眉头一皱，“怎么，你若再说，这二十两银子也没了！！”
宋老太太哪里见过这般权贵少年，当即忙不迭答应下来。而宋德林见状，扶起宋凛，“你放心，族中会给你个交代。”
宋凛顺势站起，朝顾盛道，“顾兄，走吧，我送你回顾家。”
“不是，宋兄，还没有结束啊。”
银子没要回来呢，犯人，也还没送到官府呢！
顾盛跟着宋凛走了几步，见身后众人围着屋子并没有散去，青壮年们进屋，甚至要去抬出二人。
疑惑的回头，见宋凛已经走出院子，忙道，“你们不去报官吗？”
“报什么官？”
宋凛见顾盛想不明白其中缘由，问道，“我问你，科举以什么名声最好？”
“祖宗无犯罪之男，亲族无再嫁之女。”
顾盛脱口而出，而宋凛嘴角扯出一抹笑，“我是族老们振兴宋家庄的希望，你放心，我不会任何瑕疵。”
“可你，叔叔婶婶，明明都”
顾盛疑惑不解，明明，方才他们都承认杀了宋兄父亲，就这么放过他们？？
宋凛见他还不明白，摇摇头没有解释，等到了黎城顾家，顾盛带着疑惑回家，而宋凛，则往顾家长房而去。
行到门口，见刘大带着几人站在朱红大门的台阶钱，见到宋凛，上前打了招呼，“我们裘爷多次说要谢谢你，若不是小兄弟提醒，只怕白马城的家业，全都玩完。”
宋凛一拱手，笑看门房，道，“裘爷来找先生说话？”
“那可不是，来要账的！”
刘大哈哈一笑，“年底了，有些帐，总要清一清。”
宋凛一笑，“可不是，帐，总是要慢慢算的。”
说着，往里而去，这一等，便从上午等到中午。
等到临开午饭的时候，顾贤总算是姗姗来迟，宋凛打量了一下对方脸色，果然有些不顺遂如意，开口就质问，“你和八房一起回来的时候，遇到抢劫的了？”
“可不是，若非顾伯父机灵，只怕顾家八房满门都被灭了。”
宋凛面色也不大好，似乎是受了惊吓，回答完后道，“顾伯父好像还从王虎的行礼中搜到一封书信，脸色变得很差，好像认识那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