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年轻,身体又一向很好,我修养了几天便恢复了健康,一切都仿佛和之前一样,在大家眼里这只不过是一个不足以提起的小插曲,可是,一切又好像都不一样了。怀疑的种子一旦生起,在心里就不断的生根发芽。 以前一直没有注意过的细节,现在我却格外敏感,库洛洛他们在谈事的时候总是刻意的避开我,看见我走过来就岔开话题去说别的,他们成员之间内部的相处方式,和对我说话的时候,总是不一样的。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我走近了这个大家庭,可现在我却发现,我其实只是一直游离在他们的门外。我加入不到他们的话题里,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尴尬的就像是个笑话。在他们眼中,我是不配和库洛洛站在一起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笑容便越来越少,我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要开心振作起来,可是闷闷的心却始终无法呼吸。 还有什么会是更糟糕的呢。 我渐渐减少和库洛洛接触的次数,希望能够用一段时间的冷静来让我好好清醒一下。库洛洛很快发现了我的意图,他没有质问过我,却默默减少了在我面前出现的次数。 我以为分开一段时间我会好起来,可是并没有。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诺雅不知何时起已经无时无刻不停留在库洛洛的身边,和他熟稔的说笑、打闹,她靠在库洛洛肩上,察觉到我的视线,懒懒的看我一眼,更为暧昧的在他身上蹭了一下。 我听见自己尖锐的嗓音:“你们在干什么?” 库洛洛回头看我一眼,伸手推开诺雅,走到我身边想和我说些什么。 他走近后我能看到他白衬衫的衣领上被蹭上诺雅火红的唇印,那属于诺雅身上的浓烈的香水的气息,我的心里只感到沉重的屈辱,我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打掉库洛洛伸过来的手,转身就跑。 他无奈的跟上,抱起我就往外面走。 “你干嘛。”我扑打着锤他的肩:“快放我下来。” 他抱着我走到外面,像哄小猫一样安抚的摸了摸我脸:“好了,不要生气了,我和她没什么。” “她都快靠在你身上了还没什么!是不是还要接吻才算有什么。”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对她毫无感情。” “但是别人的眼睛都快长在你身上了,你居然还让她碰你,你……我讨厌你。你走,我不想见到你。”我使劲拍他胸口。 他闷哼一声抱住了我,有一下没一下的给我顺着毛,“不行啊,我走开的话你又要哭闹了。” 我鼓着嘴气呼呼的蹬他:“你怎么这么讨厌!” “好了,不闹了好不好,你这样令我也很苦恼的,没有人会一直喜欢哭丧着脸的小铃兰的,对不对。” 我不高兴道:“那你赶她走,我不想再见到她。” 库洛洛安抚我:“我明天就让她走。” 我炸毛:“不行,就今天,现在。” 他无奈的点头,戳我的脸,“看你的嘴巴,都能挂醋瓶了。” “我不管,”我扑到他怀里:“还有你身上的衣服,都是她的香水味,难闻死了,你快去洗个澡把衣服扔了。” “好,好。”他连声应着:“不生气了吧。” 扭头故意恶声恶气道:“那得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他叹着气:“我怎么感觉我就像是养了一个女儿。” “哪有你那么不负责任的爸爸!” 他捏捏我嘟起的脸颊:“你不是天天背地里偷叫我库爸爸吗,我的乖女儿。” 我蹬鼻子上脸:“那你可要养我一辈子,只许养我一个。” 他假模假样的叹气:“养你一个就愁的我头都大了,再来一个我可吃不消。” “你想都不许想。” “好,我真是,把你宠的越来越没相了。” “谁说的!我相貌还是那么美美的小仙女。” 他不禁忍俊一笑:“小仙女,不生气了,跟我回家吧。” “哼。”我对他张开双手,一脸求抱抱的表情。 他轻笑着抱我回房间,路过大厅,我得意的对着诺雅翻了个白眼,诺雅的脸色很不好看,可意外的她居然没有其他反应,只是略带讥讽的看了我一眼。 我果断无视之。 那天之后我再没有在基地里看见过诺雅,她消失后我和库洛洛的生活又似乎恢复了以前一样平静,我虽然对库洛洛当初刺伤我的行为还是很不解,但是,就像是父母对子女,哪有隔夜的仇,再多的不开心,都淹没在我对他无解的喜欢里。 我天真的以为,这只不过是我们情感上的一段小插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四月的第一天,愚人节的那一天,我接到了一封信。 一封来自诺雅的信。 她约我今天晚上一起在镇上的一处房屋里见面,我撇撇嘴将信纸丢进垃圾桶,刚想一把将信封也丢进去,突然感觉信封沉甸甸的似乎里面还藏了些什么。 好奇的打开,里面是一枚银色的胸章,猎鹰围绕着怒放的荆棘花展翅飞翔,那是父亲的胸章。我拿起它反复查看,为什么会在诺雅那里? 那场火灾后,所有的人都告诉我我的父亲死了,所有的一切都被烧毁,但我却不曾亲眼看过父亲的尸体。 父亲,会可能,还活着吗?可是他活着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叔叔一家人欺凌呢? 一切的一切,汇集在脑中,都是不解的谜团,这会是愚人节的一个笑话吗? 我在垃圾桶里翻找回那封信,颤抖着双手展开,认真的记下上面的地址。 基地里没有人,今天大家正好都出去了。我很轻易的就跑了出来,开上车去往市区,一路上问了很多人才找到具体的方向,诺雅和我约定的时间是晚上10点,那地方很偏,我一个人握着父亲的胸章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仿佛握紧了勇气,周围的黑暗四散着像我涌来,黑暗里仿佛藏了可怕的怪兽,随时会从路口的某一处窜出来,一点小小的声响都能让我害怕的跳起来。 终于找到了,我打着手电照向门牌——科威特街128号。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小别墅,寂静的立在巷里的最深处,门并没有锁,我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屋子里的灯大开着,没有人,我有些茫然的四下张望,走上楼梯,二楼的房间里似乎传来奇怪的声响。 走的越近听得越清楚,那是女人隐忍着却依然不时透出的呻(和谐大法好)吟声,夹杂着痛苦,夹杂着欢愉。我好奇的走到房门处,房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缝中向里面看去,诺雅赤(和谐大法好)裸着身体躺在床上大声呻(和谐大法好)吟着,她的身前有一个男人,因为角度的原因,我并不能看清他的脸。 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些什么后,我有些尴尬的准备退回去,总感觉被诺雅戏耍了呢,刚移动脚步,就听见诺雅调笑着问道:“今天怎么没在基地陪着你的小公主?” 我的脚步一顿,最熟悉的声音从室内传来:“每天假装陪她玩,哄骗她,我也是会腻的啊。” 我颤抖着双手捂住嘴,害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喊出声来。 诺雅娇笑着:“让她知道了你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在欺骗她,她该有多伤心啊,毕竟她那么喜欢你。” “你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哈哈,我只不过觉得有些同情呢,真可怜啊,父亲被你杀害了,自己却毫不知情,还和欺骗自己的杀父凶手生活在一起,还傻傻的爱上他,真是个愚蠢的可怜虫啊。说到底,你留着她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Acheron遗迹的那个传说吧,开启遗迹大门的钥匙只会在她身上,你为什么不去问她要来呢。” 他的声音透着漫不经心:“Acheron遗迹每10年只能开放一次,钥匙也只有到开启的时间之前才会出现,这可真是令我伤脑筋呢。” “原来是这样啊,可怜她还不知道会被你骗到什么时候呢。” “谁会去管这些,我说,这种快乐的时刻,在我的床上你居然还有心思提别的女人嘛。”伴随着他的笑声,诺雅的呻(和谐大法好)吟声又再度响起,“库洛洛,你轻一点,轻一点,我受不了了。” 我的手抖得不像话,泪水大滴的落下,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一个人在寂静的深夜里漫无头绪的乱跑着,跑到空无一人的公园里,才敢让自己放声大哭出来。 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里,据说这是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也是人类在遭受到伤害时下意识维持的姿势。当你知道你的一切,你的幻想,你的爱情都不过是一场谎言,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不服气,却又无能为力。 就像突然地震,整个世界就死了我一个人。就像一把火烧了我住了很久的房子,你看到那些残骸和灰土的绝望,你知道那是家,但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没有家了,我的家被我最爱的人亲手毁掉了。我没有爱情了,我的爱情在漫天的火光里一并烧没了。 库洛洛,我把爱情还给你,那你把我的骄傲还给我好不好。 哭着哭着,哭累了,就睡着了。 “喂,醒醒,快醒醒。”我被人轻轻拍醒,愣愣的看着眼前打扫卫生的老大爷。他看着我一脸和蔼:“小姑娘,怎么一个人晚上跑到这个地方去睡,一个人晚上这么晚出门多不安全啊,是不是和父母闹别扭吵架啦?我家孙女也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也整天闹着不想读书要离家出走,真是的,也不想想,父母就你一个孩子,该有多伤心啊。” 他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包纸:“来,擦擦眼泪,别哭了,快回家去吧。” 我站起身接过,“谢谢爷爷,我……我……”我没有家了。 失魂落魄的一个人沿着马路走了很久,不知道饥饿,不知道疲惫,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就坐下来休息,休息一会儿有力气了接着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最后精疲力尽的倒下之前,视线里仿佛出现了那个仿佛只会在我的梦境里出现的人的身影。 再醒来后我被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熟悉的床上,我坐起身,四周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垃圾桶里干干净净的,没有诺雅的信件,这会是我的一场梦吗? 茫然的起身四处查看,在洗浴间里找到了我之前换下的衣服,轻轻展开,父亲的徽章从口袋里掉了下来。 是的,这果然不是梦啊。我只感觉世界一阵天旋地转,就要摔倒的下一秒,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我。 库洛洛皱着眉看我:“你怎么了?突然就一个人跑到外面去了,我回来发现你不在,担心你出事,到处找才找到你。” “库洛洛,”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我听说了一些事情,我不想相信,所以我想亲口向你求证。”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担忧:“什么?” “你知道吗?昨天是愚人节,然后我收到了一封信,有人给了我这个,”我伸开手掌,露出手中的徽章:“你认识它吗?” 库洛洛拧着眉,表情是我未曾见过的凝重。 “有人告诉了我一个故事,她说,是你杀害了我的家人,杀死了我的父亲,和我在一起也只是为了获得我身上的钥匙来开启Acheron遗迹。真是的,不知道昨天是愚人节吗,居然还想欺骗我。” 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睛:“这真是个愚蠢的不行的谎言,对不对。” “铃兰,”他抚上我的头,看着我落泪的眼:“我不想骗你,但这些是真的,你的不幸的确是由我一手造成。” 泪水大量的汹涌而出,压抑的情绪一起爆发出来,我摇着他的衣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为什么你能毫不顾忌我的感受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安抚着我,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歉意:“铃兰,我很抱歉,让你遭遇这一切。” 年少时的自己的眼中只有单纯的黑与白,容不得爱人的一丝一毫的背叛,言语的欺骗,更加难以接受的是恋人身体的出轨,这一切的一切都刺在我眼中,刺进我心底,让我无法呼吸,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对方,也无法原谅自己。 我的梦,破碎了。 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库洛洛,我们分手吧。” “我不答应。” “你放我走吧,难道你真要杀死我你才肯罢休吗?你让我痛苦,你带给我的也只有痛苦,既然不爱我,那么求你放过我吧。” “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离开我,你根本无法生存。” “生死,那都是我的事情,真是的,你是演戏的太多自己都代入了角色了吗?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一次次的假装,你就不觉得累吗?” 他的神色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铃兰,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相信我呢?” “如果那天早上,我没有来到你们的基地,没有去给你送花,是不是那场爆炸,你就会连我也一起杀了呢,为什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害我呢?” 他不是不知道我会受伤,他只是不介意。 明明是地狱里走出的恶魔却有着天使一样的面孔。我想象过无数次质问他时的场景,这一刻却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从儿时的遇见,到十三岁的动心,爱他吗?一直深爱。恨他吗?没有答案。亲人的鲜血,燃烧的火焰,那些虚情假意的话语,动人缠绵的情话,那些一起度过的时光,晨曦下藤椅上静静看书的少年,烈火中从地狱深处走出的少年,哪一个是他?或者都不是他。 为什么爱与恨这两种情绪,可以如此自然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呢?谁也不肯做出一丝退步。 熟悉的手搭在我肩上,一如既往的温暖,“你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身体刚想挣扎,脑后却传来一阵钝痛,我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再醒时我发现自己被关在了房间里,房门被锁上,窗户被锁死,不管我怎么哭闹他也下定了决心不将我放出来。我开始绝食,不吃不喝也不睡,没两天人就憔悴的不像样,没日没夜的哭着,说分手的是自己,但是偷偷哭的还是自己,难过的也只有自己。可是在说分手的时候,却还是感到心喘不过气来,撕心裂肺的疼,感觉自己以前为他做过的那么多的事,付出过的那么多的真心,在他眼里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想你回头,又怕你回头。怎么掉眼泪,身份都不对。 蹲在那里,心一点点的往下沉,这一刻,脑中想到的不是对他的怨恨,满脑回荡着的都是“他不喜欢我了,”“我以后要一个人了。” 他就像是在给你搭台阶,一个又一个,你跟着走过了很久,你走到了很高的地方,他不喜欢你了不理你了,就像他把所有的台阶一下子拆掉,然后你就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你很疼,但你又没有理由抱怨还是哭。 他把我宠坏了,当他不再宠我的时候,我方才发现这世界有多么残酷。 走开的人也许是我,但真正放手的人却是你。 第三天的时候,他终于打开我的门,看着我的眼睛里有挣扎,也有犹豫,却最终化成冰冷的冷漠:“你走吧,我放你走。” 我吃力的站起身,望向他。 “我做出的决定就绝不后悔,我已经厌倦你了,你离开吧。” 我对着他,竟然强扯出一个笑容:“当初你甩了我一次,现在我也甩了你一次,我们扯平了呢。”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把我平日里爱背的小背包丢给我,“带上你的东西,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从我面前滚出去。” 紧紧咬着唇,我接过背包,抱在怀里,慢慢的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我回头望他,他低着头,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看了他很久,他那么敏锐的人一定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但是他一直没有回头。 明明说分手的人是我,可最后舍不得的人也只有我。 怎是一句心如刀割可以形容。 我木木的走出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就像一场漫长的旅行突然忘记了目的地,遗憾的是,走的时候也没有能跟你好好的告别。 无名指上的红线戒早就褪色磨断了,命运的红线一旦断了,不管怎么努力,都再也连不上了。 我走到镇上,找了家旅馆住下,准备跟着第二天的火车出城,远离这里,去一个远远的地方。 库洛洛给我的包里放着一些食物,一些戒尼和一张银(和谐大法好)行卡,我没有动那张卡,拿起的手伸出又放下。 我静静地躺在陌生的床上,自由了,可是,我的心却丢了,找不回来了。 强迫着自己闭上眼,最难过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还担心什么呢?最坏也不过是如此了。 可有时候,命运的残酷,是你无法想象的。 被从小关在笼子中精心饲养的笼中鸟,一旦放飞它的翅膀,等待它的不是自由,而是大自然冰冷的风吹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