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者带她来的地方也不是拂樱斋,这令萧分宜讶异,也是,毕竟现在死国声势不如从前,该懂得收敛锋芒。现在的江湖是末世圣传与集境的天下。集境有烨世兵权和千叶传奇坐镇,倒也稳如泰山。末世圣传广罗杀手,也能掀起一阵波澜。云鼓雷峰的无惑渡迷也积极谋求武林中的话语权,这个江湖实在热闹。但和目前的萧分宜关系不大。 “我有话对你讲。”天者对萧分宜说道。 萧分宜看着他,倒是想着他把自己弄来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你与尚风悦关系匪浅,尚风悦与阿修罗等人的关系你也清楚。”天者说道,“万妖炉出问题后我已经书信给他三人,因此你也不必奇怪为何到如今我还仍在……” 萧分宜忽然道,“你为何对我讲这样的话,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样说来,你竟不盼望着我死?”天者淡淡道。 萧分宜只道,“我从未这样想过。” “我从前想不明白为何一页书对你前后态度大变……”天者想了想说道,“是因为以前吧。以前你们就关系匪浅,我到此时才知道为何你一定要一页书与你成婚。你不觉得你的这番行动若没有合理的动机十分惹人怀疑么?我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才明白了一些。但又觉得还是无法想通。若你全部都记得,又怎么会来找我?若说你全不记得,又怎会执意与他纠缠?” 萧分宜怔了怔,天者着意观察着她的脸色,又道,“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会想起来。” 天者说的很笃定。 萧分宜完全呆住了,“你也……” “我也想起来了。”天者只说道。 “其实,你真不该再活过来。这内中的情形我有一半想不明白,当年那种情形下,而今你还能再完好无损的出现。我想这当中定然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天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萧分宜直觉道,“不可能……” “如果不是事情已然如此,你以为我会同你将这些全部都说出来?一页书记得多少?全部?还是部分?对你又说了多少?”天者想了想,“也许他什么都没对你讲……”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那毕竟是……”萧分宜才要说话,天者登时捏住她的手,只道,“就算是过去的事情,如今想起来了,也不能当作从没发生吧。我竟不知道我与你还有那段渊源,看来苦境有句话是对的,相逢必是有缘,也不管是恶缘还是善缘。你想说什么我心里清楚,我只想问过去的事情你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萧分宜没作声,其实天者自己已经有了判断,她若是记得恐怕真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了。到此时,天者的心情越发的复杂又矛盾,他应该把这个潜在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可是,他转念一想,要杀自己的人何其多,又何必在乎眼前这个呢?何况,他未必真如自己所想下得去这个手。 只是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思虑,萧分宜人在他面前,却不知道他的心情。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苦思,即使说了也未必能换来眼前人的体谅,倒不如不说。 萧分宜自己还陷入在恐慌里,过去的事情她确实记不清楚甚而根本就不记得了,先是一页书记起零散又是天者记起一切,到底这当中又出了什么问题?或许能清楚一切的只有楼盈雪。 楼盈雪把魔王子狠揍了一顿,因为赤睛给她暗示,飞鹭与萧分宜二人有麻烦,奈何魔王子纠缠不休,楼盈雪只有先把他按住再说。等楼盈雪转到现场,只有昏迷倒地的飞鹭。 飞鹭清醒后才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楼盈雪着急,安置好飞鹭之后,立刻去寻萧分宜的踪影。天者久不出现,缘何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带走萧分宜,必然是有所图谋。楼盈雪想着,虽然是麻烦,但也是她和萧分宜的麻烦,最好是自己能解决了。 萧分宜回过神看着眼前的天者,“你在为过去的事情苦恼?何必……既是过去的事情已经再也追不回了。” “因为我怕你记起。”天者回了她这一句。 萧分宜眉心一动,“我手无缚鸡之力,能奈你何?你的担忧太过多余。况且我并非什么影响局势的人物,你若放我反而有利于你的大业。你现在抓着我只是一步死棋,之前你心心念念要吞并苦境开拓死国的计划到现在难道要耗费精力在这些小事情上?” 天者冷笑的看向她,“你觉得这是小事?” “对你来说,不值一提。”萧分宜回道,“何故为了这样的小事,弄得手尾兼顾不得,贻害自身?” “你倒是比我看的清楚……假如有一日你晓得我与你之间是不共戴天的血仇,该当如何?你不会来杀我吗?”天者问道,他自认比较了解萧分宜的性格,所以其实问了也是白问。 “空有报仇的意念,却无报仇的实力,我为何还要自投罗网。”萧分宜扬起头反问道。 天者却说,“你有这样的实力,只要你肯……但你不肯,你以后想着这件事,必然锥心刺骨,痛苦不堪。但你就算报了仇,也未必真的能舒坦了。” “你这样与我说了一大篇,到底所谓何?”萧分宜闹不清天者的心思。 天者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那我走了。”萧分宜准备离开,天者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萧分宜气不过转身,“你不放我走?” “暂时不想放。”天者说道。 “我不回去,惹人担心……”萧分宜说道。 天者却道,“我并不在乎其他人。” “所以,你总是想放手时就放手,不愿意放手的时候就会死命拽着,全都由着你的性子。”萧分宜气道,“你说你记起来了,但是我并不记得什么,什么血海深仇,我一点都不记得。我都忘记了,你担心我找你报仇,根本多余。” “我只是遗憾从前我竟然也都忘了,等我记起时,却与你是这番光景。我想若最后我难免一死,不如死在你手上好了。”天者淡淡说着这番话,也不知道有几分的真心。 萧分宜叹气,“我为什么要杀你?至少从前你救过我……我与你之间谈不上什么立场之争,或许有那立场之争,但也轮不到我站在你眼前向你讨仇。” 天者看她急得面色发红,双眸之中都是隐忧之色,与从前的淡然轻松大为不同了。其实两个人也不过才分开数月的时间而已,似乎已经遥远的再不能弥合了。 “你却还记得一页书。”天者说道。 萧分宜只道,“我……似乎也并不记得他。想来我对于过去的爱或者恨都忘记的很彻底。至于如今的情势,你也很清楚大家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你在责怪我将你当作筹码一般的权衡?”天者问道。 萧分宜只冷声道,“我好像也没有责怪你的立场,即便当时我愿意留下,你不也会顺势推开吗?现在你再追究我是否责怪你,或者我那时候的心情,有什么必要?现在我确实和一页书在一起。” 天者忽然厉声道,“我并没有问你和他的事情!” “我以为你会想知道。”萧分宜就是要犟嘴和他顶这一句。 天者方才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极为恼怒,可想了一会儿,他渐趋平静,“在一起的也未必会天长日久。” “也是,这个世道有什么能天长日久,当然我从你身上也学习到了如何因时制宜。”萧分宜回嘴倒是很利索,一句一句皆能刺中天者的要害。 天者竟然也不生气,只看着她。 萧分宜扭过脸,天者又走到她面前,还是看着她,“我以为你都忘记顶嘴了。” “哼!”萧分宜冷哼一声,天者却是有点发笑。 “我见到你了,有许多想法都改了……”天者说着。 萧分宜却道,“我是九头牛也拉不回了,你就算改了想法也无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天者说着。 萧分宜白了他一眼,态度坚决道,“不知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真真假假,你自己心里清楚。” 天者看她斩钉截铁,不由也说道,“我的心思我自己当然清楚,不然怎么会去见你。我又怕你想起旧事来同我寻仇,还不如将你放到身边,若你想起来时,却发现已经与我有了孩儿,也不好让孩子没了爹吧。” “你!”萧分宜被气说不出话,她之前说了一大堆,天者根本就没听到心里去,全将她说的话自动略了过去。反而是把自己的心思都抛了出来。 天者就看她会如何…… “还有你功体一事,你就不想着恢复功体么?”天者继续说道,“没有功体还要想着呆在一页书身边,这么天真怎么行?我今天是众矢之的,他一页书也是,未来也一直都会是众矢之的。你想着要靠谁来帮着你们把事情全部兜住?到时候凄凄惨惨,生离死别……若是有了孩子,只怕越发被动。所以我说你们不能长久,这话有错吗?分宜,你自己想想。” “我只道你是发疯了,先前在鸣沙山你放手的潇洒,现在莫名说你想起过去的事情,什么我与你之间有血海深仇,又说什么孩子,你到底发了什么疯?”萧分宜急怒交加,“你说怎样就怎样……我现在就拿刀戳死你算了……你要还手,就一掌打死我,干脆都死了清净。” 天者看她终于被自己激怒,眼睛红通通的似乎都要哭起来,不由叹道,“你被一页书迷了心?” “要你管……”萧分宜抹了一把眼泪说着。 “分宜,其实我对你做了什么?我害过你的性命?还是我放任着你被人废掉功体?冤有头债有主,你又怒又急,为何全部是冲我来?”天者问道,“你记得那时候你陷在云鼓雷峰是谁救你,你一直想着要与一页书成婚,又是谁帮你筹划。你说走就走,我又说过什么。看来,我做什么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 萧分宜把眼泪擦了擦,冷声说着,“你……” “是,我放任你被一页书带走,婚事是我求来的,也是我撇下的,但你心中未尝不是松了一口气。那时候,你又是真心待我?你一颗心藏着掖着,若不是那时候你再无退路,你又会答应我提的婚事?你不会。我也可以说,那桩婚事就是我看着你毫无退路时提出的。难道救命之情不该有同等的回报。我说想起来旧事,便是真的如此。你以为我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么?萧分宜!”天者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我两个皆是同一种人,谁也不肯真的把谁放到那个境地罢了。”天者看着她说道,“分宜,我还怕你重蹈覆辙……”这一句是天者忆起旧事时真心实意的担忧,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萧分宜死,谁让萧分宜死,他就会让那个人死。可是当初也是他自己亲手葬送了萧分宜的生机,所以……怎么会这样呢? “什么重蹈覆辙?”萧分宜站起身说道,“就是有报应不也是应该的吗?” “我要送你回死国。”天者忽然说道。 萧分宜急了,“你……我的生死与你何干?” “因为我晓得结局是什么。”天者淡淡的说道,“我倒是想问一页书,他若明知道结局还要拖你到漩涡里又是什么居心?” 天者说完,伸手打晕了萧分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