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薇尔看着他极为蹩脚的眼神示意，本能地止住了话头。但是修洛早就比几个月前机灵了许多，他冷冷地盯住了威格纳茨，让他眼神不敢再乱动，也让他不敢再看自己，半晌漠然开口：“什么？”

你想说什么？

你看我做什么？

“噢”威格纳茨底气不足地叹气，“我其实一直在犹豫但我想你有知情权。”

他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玛莎，还有你爸爸那个混账，我听说他们就是被玛瑙国的冒险者捉走的。”

一直耍着小情绪的威格纳茨，终于忽视了过往小小的不愉快，忽视了修洛银龙的身份，眼光极为温和，带着长辈的怜惜：“你多大了？有一百岁了吗？”

你和他们相处了多久？

瑟薇尔看见修洛的表情一点儿变动都没有，眼角眉梢，依旧那么冰冷，然而她切实地从中读出了空茫，此刻的修洛看上去像是个被丢弃在原地的小孩。

有一天他们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次，瑟薇尔伸出手，紧紧牵住了修洛冰凉的手。

“好几十年了，好几十年了如果我曾经和他们在一起”威格纳茨眨了眨眼睛，泪花一闪而逝，“我其实明白玛莎为什么没有选择我我连一个年轻的女人都打不过当我终于鼓起勇气靠近龙牙山脉的外围，就那么轻易地被人捕获了。”

“有一天我出门捕猎的时候，听到几只长毛兽在交谈这件事他们说自己差点被龙捕猎，幸好有人类突然冒出来，捕捉了那头银龙和那头红龙，他们还说那些人类看上去是玛瑙国的冒险者。它们这种魔兽经常会见到冒险者，经验丰富。”

“我不知道不知道那时候过去几天了。几十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那时候赶上去了”威格纳茨喃喃，“可我等到好几十年后，等到再也受不了，才想要踏出山脉。”

威格纳茨被迎面来的一拳狠狠击倒。

瑟薇尔怔住，修洛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接挣脱了她，一拳砸上了威格纳茨的鼻梁。

她清楚修洛需要发泄，但她也不能放任他殴打威格纳茨。

还没得及阻止，修洛反手狠狠砸在了自己胸口。

沉重的闷响像是敲击在一块顽石上。

“我讨厌你。”他嘶哑的嗓音里混合着血气，“可我知道这不对。你当然什么都不必管。”

“可我就是讨厌你。”语无伦次，前所未有的混乱。

流亡中的人停下了脚步，开启了一场沉默的斗殴，短短几分钟，一拳砸在对方身上，一拳砸在自己身上，这一刻修洛看上去根本不像身中诅咒的龙。

“走吧！”几分钟的等待后，理智让瑟薇尔闭上眼睛大声呐喊，“走吧，修洛！我们不能在这里内斗！”

她闭着眼睛，心甘情愿地准备迎接任何暴戾。

没有如意想之中到来。

瑟薇尔睁开了眼睛，看见停留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的那张精致的脸。

她鬼使神差地抬手拂去那张脸上盈盈的月光，却只拂去了凉凉的水痕。

“”

修洛胡乱拽住了她的手腕，把脸转了过去，粗暴地拉着她往前走，满面开花的威格纳茨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的脚步很快、很轻。

“我以为他们飞走了。”像是羽毛轻轻落在耳畔，瑟薇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见了一句话飞走。

他们趁着夜色走了许久，却还没能走出王都外这一片宽阔的平原，月色迁移，疲惫渐渐涌了上来，瑟薇尔感受到大地在震颤。

“”她有些恐慌，“他们快追上来了。”

这样规律的、持久的大地震颤

红宝石出动了骑兵来追赶他们！

“前面也有！”威格纳茨惊叫起来。

前面？前面怎么可能也有？消息应该还没有传达到红宝石王都之外！

“前面就快来了！”威格纳茨紧张地窜到了他们身前。

他们的前方，来的却只有几十个人，当先，是一匹神骏的黑马，眸光闪烁，神采非凡。纵马者攥紧缰绳，在他们身前勒马，扬起小小的尘沙。

瑟薇尔怔怔看着马背上那个苍白的青年，就这么一晃神，轰隆隆的响动从身后传来。

黑压压的马匹与人群堆积在他们身后，当身后的军队整齐一划地停下，整块大地才停止了颤抖。

格蕾丝特甚至连格林也来了。

长途的、快速的奔波，令格林看上去有些不适，但他飞快地对瑟薇尔微笑了一下。

修洛暴戾的情绪一瞬间涌了出来。久远的、今夜的、压抑了许久的、刚刚才涌现的

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黑色马背上的苍白青年若无其事地优雅翻下马身，在威格纳茨戒备的神色中自顾自越过他，来到瑟薇尔身前，弯腰抬起她的手，进行了吻手礼。

“您好，瑟薇尔殿下。”黑色的披风之下，苍白皮肤的青年神色平淡地如是说，“奉女皇的诏令，蒙特前来迎接您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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