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亮整片宽阔的平原如同洒下银白的酒浆。草叶随夜风轻动，仿佛一场无声的告别。瑟薇尔站在平原上，握紧拳头放在胸前。

他们还没能离开王都多远。

巍峨的都城与凶神恶煞的追兵都不在视线范围内然而它们仍然如魔咒一样牢牢套着他们这群流亡者。

多年前的残喘者将最后的呼吸长长吐出化为灰烬重新归于天空。风中的巧合终有一日会带着他的残片重归家园。

“我们得继续走。”瑟薇尔陷入思考。

“你们要到我身上来吗？”变成人形的威格纳茨是一个高挑的年轻人长长的绿毛几乎遮住眼睛他缩了缩脖子等着瑟薇尔的吩咐。

“不。”瑟薇尔叹了一口气在过高的地方她无法坚持但在不够高的地方，他们会很容易被地面上的人类锁定，飞翔的龙太显眼了，“我们就在地面上融入人群。”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迟疑了许久，威格纳茨谨慎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瑟薇尔一时无言。

老龙并没有朝着西边飞。他们到了王都东北方向，也就是距离翡翠国更近的方向。尽管瑟薇尔很愿意帮助威格纳茨回到龙牙山脉，但此刻折返无疑是自投罗网。

“离开这个国家在他们没来得及戒严之前首先穿过他们的城池。”这是唯一的选择。

“修洛。”瑟薇尔看向银发少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可不怎么样。”威格纳茨抢答，“他被海妖诅咒了没有力气就算最好的结果了。”

瑟薇尔绞紧十指。“海妖？格林到底做了什么？”

在那天之后她什么都来不及问，也什么都来不及挽回。

“是点心。”修洛轻轻巧巧地说，神色相当安宁唯一的一点儿不快，也不知是在针对格林，还是针对点心。

“点心？”瑟薇尔茫然，“难道格林竟然把海妖的骸骨放在了点心里？”

最重要的是，他从哪里弄来了海妖的骸骨？

这个问题她不必说出口，也不必向任何人请教。龙骨秘教，祂的信徒将海妖骸骨打造的武器提供给了黑曜石的露易丝他们当然也可以向格林提供海妖骸骨制成的毒药。

可是为什么对他们穷追不舍？仅仅因为修洛是一头龙吗？

瑟薇尔想到了她与格林相见的最后几面。

金发的小王子已经有了真正的上位者气度，喜怒不形于色，始终以微笑的假面掩饰自己。格林终于得到了父亲的重视，终于能够与姐姐格蕾丝特一争高下红宝石未来继承人的选择，变得不再如之前那么笃定与明朗。

混乱。

祂想要混乱，哪怕只是一国王室内部的混乱。

瑟薇尔对祂背后推手的目的有所猜测，然而无能为力。他们现在甚至不一定可以保全自己。

“走吧，快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我们先离开这里。”

修洛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身边，威格纳茨犹豫了一下，畏畏缩缩地跟在他们身后。

无论如何，跟着瑟薇尔与修洛使得他稍有安慰。

一人两龙在月色下匆匆前行，同身后看不见的追兵争分夺秒。微凉的夜风吹得瑟薇尔鼻翼有些痒，她恍然发现，不知不觉，盛夏就快过去了

天气转凉，将要入秋。她在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里经历了过去十八年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近在咫尺的追捕，以及更远大的重任还在前方等待她。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因为她还辨不清那沉甸甸的责任。

欲望的邪灵在暗处蠢蠢欲动，就像几百年前那样。

可是七百年前，祂一手主导了荣耀西征，在与巨龙的战争中占尽上风，人类被祂蒙骗，没能看穿祂的真面目祂想要混乱，为什么再度销声匿迹，仅仅赠送给人类一场伟大的胜利？

为什么要等几百年后再开始挑拨人类内部？

祂究竟想做什么？

揣摩一个与自己不在同一维度的古老存在，令瑟薇尔迷茫极了。

她埋头在夜色中，向着遥远的东方前进。

“瑟薇尔。”修洛凑近，“娜娜呢？”

“我把它交给了罗德和妮娜。”瑟薇尔回答，“我没法带着它一起来找你他们会照顾好它的。”

修洛轻轻颔首。

格林的背叛似乎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大的阴影。他曾经亲口说过，喜欢格林。瑟薇尔本来担心，修洛对人类的印象会再次降到冰点。

“咳咳孩子。”老龙不在了，在场活得最久的威格纳茨可以撑起自己的辈分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这头龙根本不了解人类的疆土，哪怕老龙还在，也不会了解。瑟薇尔很想给他喂一颗定心丸，然而很遗憾，她也无法说清前路。

她对红宝石王国内部地图并不熟，只知道朝着翡翠的方向前进。

“我们得一直往东，往东北离开红宝石，然后进入玛瑙。”瑟薇尔努力使自己的话语听上去很有底气，“不能走黑曜石，我的身份很敏感，你们也是，走黑曜石会更麻烦，而我听说玛瑙的风气更加松散，我们可以伪装成冒险者。”

“玛瑙啊”威格纳茨情绪低落地叹了一口气。

“我想你听说过这个国家？”

“我对他们的不好印象仅在这个红宝石之下。”威格纳茨嘟囔。

“难道你遇上过玛瑙的冒险者？”或许威格纳茨与冒险者爆发过冲突。

“没有”威格纳茨瞥了修洛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