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敏和张茉莉倚在门口笑,苗红红擦擦嘴:“笑什么笑,看我热闹。” 张茉莉挽着吴敏的胳膊:“我说二嫂,你也真下得去手,那么好的菜,白瞎了。” “咸不死他们,你们不知道,我大嫂还惦记我的白面呢,真是不知足,这次粮食没借成,回去不知道怎么讲说我,我不管了,就希望他们别来了。” 吴敏和张茉莉倚在门口笑,苗红红擦擦嘴:“笑什么笑,看我热闹。” 张茉莉挽着吴敏的胳膊:“我说二嫂,你也真下得去手,那么好的菜,白瞎了。” “咸不死他们,你们不知道,我大嫂还惦记我的白面呢,真是不知足,这次粮食没借成,回去不知道怎么讲说我,我不管了,就希望他们别来了。” 苗红红刚才把所有的怨气都用盐撒在了菜里,这会儿心情舒畅很多,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这时候,张茉莉的肚子不适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 张茉莉摸摸肚子歉意的笑了笑,吴敏怕她尴尬,岔开了话题,没想到肚子又叫了两声,吴敏没绷住,噗嗤一声乐了:“茉莉,你这刚吃完午饭没多久吧。” 张茉莉叹口气,是吃过午饭了,可她也就吃了四成饱,两个玉米大馍馍,两碗半棒子面粥,另外还吃了一点萝卜咸菜。 这饭量对一般人来说绝对足够了,可她胃口大呀,肚子跟无底洞似的,吃多少也不觉得饱。 大胃口真是一个难题,张茉莉从小就这样,她爹妈带她去医院看过,医生给她拍了片子,说她的胃跟别人不一样,天生的,至于为什么不胖,是因为吸收不好,茉莉爹妈听不懂医生的一番话,总之就记住了一点:茉莉身体很健康,没病! 这些年她吃的粮,是别的孩子的两三倍,还是在吃不太饱的前提下。张茉莉捂着抗议的肚子进了屋,脸上红扑扑的,张茉莉想,不知道大嫂二嫂是不是还在笑话她。 就算张茉莉脸皮再厚,公开场合肚子咕咕叫也不是什么得意的事,张茉莉恨恨的拍拍肚子:“瞎叫什么!” 张茉莉本来想喝点白水,可嘴里一咂摸,白水一点味道都没有,水饱都不想喝,于是她琢磨着熬点绿豆汤,家里的这些绿豆是去年夏天的,当时大队采摘完绿豆,地里还有点漏网之鱼,张茉莉他们几个去田里从绿豆秧上和地下,一颗颗扒下来的,在田里蹲了三小时,捡了三斤多回来。 张茉莉管柴凤芹借了砂锅,洗了一把绿豆,想了想又切了一个红薯,煮了一锅红薯绿豆汤,家里的糖没有了,这锅汤一点甜味都没有。 小米糊在门口巴望着,张茉莉盛了一碗绿豆汤递给她,小米糊先是往后挪挪,借过碗之后甜甜的说了一句:“谢谢三婶,我给我哥喝点去。” 靠着这一锅绿豆汤,张茉莉总算混个水饱。 煮软的红薯入口有丝丝的甜味,她连吃了三块,可再好吃的红薯也翻不出花样来,和蒸出来的区别不大。 红薯是张茉莉的“好朋友”,最容易填饱肚子了,美中不足的是,吃多了胃里容易反酸水。 张茉莉喝完绿豆汤,和吴敏苗红红一起扛着锄头去了地里。 现在是活计多的季节,大家干劲是最充足的,毕竟忙了几个月,就等着这一天呢。 张茉莉默默叨念:早上两个工分,上午三个工分,下午三个工分,好好干,争取把工分全都挣回来。 现在是农忙的季节,地里活计多,需要的人手也多,等以后农闲了,不需要太多的劳动力,按照出勤计算工分,也捞不到几分,没分就没粮,所以大家愿意来地里磨洋工,都抢着来。 现在公社下面的田地种的都是双季稻,五月插秧,七月就能成熟一波,张茉莉做的活是挑草头,也就是把还有谷子的稻草挑出来,挑的多了背到打谷场。 捆草头的大小没有具体规定,根据个人的实际情况来,但如果捆的太小了,被记分员看到了影响影响,在评工分的时候容易吃亏,可如果捆大了,也怕自己背不动。 尤其是女同志,最不愿意干这个活,稻草结成绳把稻草捆好挑在肩头上,晃晃悠悠一路送到打谷场,等挺起身子的时候腰都要折了,一下午来这么几趟,第二天早上都起不来炕。 可农活哪有轻省的?再偷懒也得干,腰酸背痛是常事。 不过张茉莉从来没有这样的担心,她力气大,挑草头稻草的捆比一般男同志的都多,每当她干活的时候,大队里的记分员都连连点头,呼吁大家向张茉莉同志学习。 大队的水田种的这些水稻,最后也分不到大伙家多少,除去需要上缴的,基本所剩无几了,张茉莉听见有人抱怨:“香喷喷的大米饭,我做梦都想吃,一年到头,咱们这些农民也吃不上几口,人家城里人多好,每个月都有供应,细粮指标听说也不少呢。” 金灿灿的稻穗看着喜人,饱满的稻粒里包括着一颗颗白米粒,张茉莉最爱吃蒸米饭了,大米饭不像小米、糙米那样剌嗓子,蒸出来的米饭透亮黏糯,又软又细的米粒一嚼,她能吃好几碗。 大米饭对张茉莉来说,可是奢侈品,得是啥样的人,才能顿顿吃上米饭呀!她一年也就吃上几回而已,不管饱,就是咂摸咂摸滋味。 想再多也没用,张茉莉紧紧肩上的稻草绳,算上这趟,她一共背了八趟了,差不多是别人的两倍,别人气喘吁吁休息的功夫,张茉莉又扛上了一批稻草。 要说一点不累那是假的,不过张茉莉体力回升的快,坐在田埂间休息十分钟,就能再干好大一会儿。 吃的多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最起码她比其他女同志力气大,干活多呀,从结婚前,她每年都是队员的优秀代表,当然这是私下里大家承认的,没正式拿过小红花。为啥?还不是为了她家的富农成分。 这些虚名没有就算了,工分高每年能多分粮食和钱,想到这里,张茉莉的干劲更足了。 苗红红和吴敏两个人蹲在树下歇着,招招手喊张茉莉过去:“茉莉,你休息一会儿吧。” 张茉莉擦擦汗:“我再运两趟。” 苗红红瘪瘪嘴:“傻。” 田里大伙忙的热火朝天,记分员一个劲鼓舞士气,口号喊了一大堆,张茉莉一个字没跟着喊,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把力气省省多干活呢,嗓子喊哑了,大队又不给润喉药吃。 一阵叮铃铃的车铃声,供销社的售货员骑着自行车从路边走过,张茉莉停了下来,羡慕的看了一眼,这个售货员叫章小青,比她大一岁,肤白貌美,人又温柔,家里成分很好,亲戚又在城里工作,初中没毕业就找了这份售货员的工作,要知道,售货员是十里八乡非常吃香的工作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很有优势。 据小道消息,今年或者明年,她舅舅会想办法把她调去城里工作,这恐怕是章小青一直没谈对象的原因吧,要是嫁在了附近,工作就没法变动了。 章小青的经过,给劳作的大家一个可以谈论的话题,苗红红说的更是直接:“茉莉你看看,小青才比你大一岁,你俩也是一起念的书,差距咋那么大?” 张茉莉也没生气:“我可和她比不了。”说话间,差不多快到了下工的时间。 夏天的劳动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到六点半,太阳西斜,记分员看看腕上的手表:“还有五分钟,大家收拾收拾就可以回家了。” 虎子妈凑过来问:“茉莉,咱们把这批中稻收割了,下一批的晚稻,你知道都选了谁吗?” 虎子妈这么问是有原因的,晚稻量不算大,不需要全员出动,到时候会给出工的队员定额报酬,这也就意味着,收割晚稻的队员需要挑选。 像张茉莉这种能干的自然不用说了,就算她摆手往后退,大队的记分员也得把她推上去,她干的活可是一般人的小一倍了,歇着的时候少,也不偷懒。 晚稻割稻一亩地的工分是十八到二十分,脱粒更辛苦一些,一亩地是四十分到四十五分,到时候具体多少分,得由生产队来定。 晚稻小组是临时成立的,提前几天把人选出来,分配好了工作,那几天就专门做这个。 虎子妈也想参加,所以来找张茉莉问问,她和记分员关系好,万一知道点内部消息呢。 张茉莉也学会了含糊打官腔:“虎子他妈,人家大队有大队的考虑,到时候肯定会公平公正的。” 虎子妈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背着水壶回了家。 苗红红在后面轻轻呸了一声:“要论偷懒,没谁能比得上虎子妈,就说刚才的捆草头,好几个钟头她背了连五次都没有,说肚子疼,跑了五六趟厕所。” 苗红红说的愤愤不已,这样的态度,还想收晚稻,简直是异想天开。 张茉莉捶捶腰:“刚才不觉得,这会儿歇着了,腰可真酸。” “也就是你,换成别人哪,早就不干了。”吴敏回道。 干了半天活回家还得做饭,张茉莉有蒸好的馍馍,她又翻出来一把干红薯秧,要说红薯秧,还是爆炒或者凉拌更好吃,但需要调料呀,油盐是必不可少的,凉拌的话,还得加点蒜末和香油才提味,张茉莉抬头看看灶台上少得可怜的调料瓶,最后决定玉米面蒸红薯秧。 洗干净的红薯秧切成手指一样的长度,玉米面倒进红薯秧里拌匀,放入少量的盐,灶台烧大火七八分钟就能蒸熟,味道算不得太好,勉强能入口。 一口馍馍一口蒸菜,嘴里全是玉米味儿,张茉莉拿筷子戳戳碗,下午劳作时候的稻米在她眼前晃,她忍不住长叹一声:好想吃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