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一直都想离开,没打算一辈子待在皇宫里。”
她说完,谢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许久才道:“好,表哥知道了。”
话语轻轻的却透着无比的郑重。
姜千澄低头与她对望。
孤灯发出的光与泼墨般夜色,洒在他落拓的青衫上谢昭眸光流转又道:“那从森林里出去后,表哥就带你离开,趁现在是在宫外,侍卫们看管没那么严。”
姜千澄闻言一怔,摇头道:“不行,我若与你走,落入外人眼里岂非你我二人私奔,不能这样的。”
谢昭勒住马:“这不是私奔你出宫后表哥给你钱财银票,送你去江岸乘船你想去哪便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你我从此断绝音讯再无往来这样好不好?”
他眼眸清亮不掺任何杂质,那一刻,姜千澄微微动摇了一下。
谢昭继续道:“我会在京城做官会替你照顾好伯父还有弟弟,你不用担心。”
久久的沉默,姜千澄低下头静静看路。
谢昭笑问:“还是说,你舍不得离开陛下?”
姜千澄蹙眉,下意识柔声否认:“没有。”
话音落地,一股心虚的情绪油然而升,姜千澄很快反应过来,每次她在谢昭面前撒谎,都会生出同样的情绪。这样的感觉让姜千澄倍感不妙,她将脸侧到一边,嘴唇抿成一条线。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对沈放是何感情。
她应该是害怕敬畏沈放的,一开始讨好他,是为了让自己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些,不用受宫人的冷眼,可后来,她发现沈放或许待她有那么一点真心,他给她进位份,送她小马儿,听说她梦魇了,百忙之中来哄她,甚至为了她不惜和突厥动兵。
若真心需要等价交换,沈放对她那么好,姜千澄也应当同样地喜欢他
万千心绪交缠在心尖,姜千澄柔声喃喃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沈放会一直对她好下去不知道万一日后,有别的更漂亮更年轻的姑娘出现,他会不会像宠爱自己一样宠爱别人。
姜千澄光是一想,心头就一片剧痛。
即便有万分之一让自己心碎的可能性在,姜千澄也不愿意飞蛾扑火,去承受遍体鳞伤的后果。
何况如此的可能性太大了。
姨母叮嘱的话语历历回荡在耳边,帝王的一颗心得掰成无数份,在他们面前,天下最重要,其次是朝堂,最后才轮到打发乐子的妃嫔
四周寒气钻入鼻尖,姜千澄在这一刻恍然大悟,原来她差点陷了进去,沦陷在皇帝温柔攻势之下。她向来清醒理智,不会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状况。
黑夜褪去,天色放明时,她从团团迷雾中走出。
谢昭问:“你想不想出宫?”
姜千澄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抽离,她睫毛翅颤:“想。”
日光掠帐,静影如沙。
姜千澄从睡梦中醒来,半坐起身,眼角湿润的凉意,她触手一摸,尽是冰凉的泪水。
帘子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醒了?”
姜千澄闻言,愣愣抬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起身就要行礼。
沈放手压在姜千澄的肩膀上,让她坐下,柔声问:“身上还疼不疼?”
姜千澄摇摇头,仰望着男人:“除了肚子有点难受,其他都不怎么疼了。”
一看到他,心里那点才压下去的情绪又窜出点苗头,姜千澄鼻尖一酸,一滴泪落下,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里慌张用手背去擦。
沈放坐到她身侧,手握住她下巴,另一只手替她一滴一滴拭干眼泪。
两相对视,他眸中含笑,柔声道:“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姜千澄边抹泪边强颜欢笑,暂时抛开梦里那点情绪,道:“没做噩梦。”
面前男子俯面,凑近道:“那是想起了掉下山崖,心中觉得后怕?别怕,朕已经将推你下山谷的人处置了。”
经他提醒,姜千澄抬头问:“陛下将崔贵妃给”
“娘娘,陛下已经废黜崔贵妃了。”
一边的荣福接话,把外面发生的事简要地和姜千澄转述了一遍,其中自然隐去了有人污蔑她与谢昭通奸一事。
姜千澄微怔,从被推下山谷直到现在,她仍觉得像在做梦,没料到素来端雅和善的崔贵妃,竟会真想要置她于死地。
姜千澄无意识地伸出手,抱住沈放的胳膊,将头搁在他肩膀上,抽泣道:“臣妾掉下山谷后,一直等着陛下来”
她一句一句哭诉那晚发生的种种,沈放将她搂进怀中,手轻轻抚摸她的脊背,借着温和的动作安抚她,终是慢慢稳住她的情绪。
沈放瞧她脸瘦了一圈,乖乖地靠在自己肩上,一副我见犹怜,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也没硬着心肠教训她,只稍稍加重了点语气,道:“下次还敢躲开侍卫,一个人出去玩吗?”
姜千澄明眸微抬,对上沈放威严的眼神,低下头,声细如蚊蝇:“不敢了。”
认错的态度极其真诚,说完还不忘往沈放怀里缩了缩。
沈放将她往上抱了抱,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姜千澄闭上眼,靠在他劲瘦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