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宏远走后没几日,李漠的宅院也已修葺完善,马上要搬离刺史府。 张宁茹得到消息很是开心,她终于不用在自家宅院里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她的性子要日日谨言慎行,真是难受极了。 “老爷,盛王何时搬走?”张宁茹在自己的寝卧里小声问,生怕别人听到。 “明日。”颜洪政说。 张宁茹长长地舒了口气,微笑着点头。 颜洪政心领神会,舒展开腿脚,似乎也一下子感到了轻松。 李漠要离开,颜煕瑶并未觉得轻松。 早上,正青来跟她说,盛王晚上约她见面。 因这一句话,颜煕瑶整日都处于惶恐不安之中。 几日前,她和表哥花前月下私约婚期。眼下,表哥人还未到帝都,她怎可再与其他男子相约? 然,约她的是当今大皇子,本州的盛王,上辈子就留在她心底的那道疤——李漠。 她不敢碰触。那里触了会痛。即使不触,它终究也是一道留在心底永远的伤。 太阳慢慢落下山,夕阳映着半边天时,颜煕瑶坐于书桌前,面前摆着本书,心愈加地慌张。 那书已有多时未翻一页,颜姑娘抬眼看看太阳,又看看天,难掩不安。 “姑娘,有什么事吗?”心细的灵儿瞧出颜煕瑶的不对劲。 “……”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见姑娘未动,灵儿不得不拍拍颜煕瑶的肩。 “啊?什么时辰了?”颜煕瑶问。 这是姑娘第十次问时间,且在半个时辰之内。 “姑娘?还是酉时。”灵儿回她。 颜煕瑶闭上眼,敲敲头,又揉揉脸,微微蹙着眉。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 灵儿不解地看着她,却是不敢多问。如今的姑娘似是一夜突然长大,心里总似装着事,较先前比,现在的姑娘可是很有主见的。 “罢了,罢了。灵儿,准备水,我要洗个澡。今晚早些睡。”颜煕瑶双手撑书桌,徐徐站起来。 “是。”灵儿退出,到门外吩咐几句,又折回来,从柜中找出姑娘干净的里衣。 颜煕瑶负手在屋中踱步,仍旧不时地看向窗外。 灵儿摇摇头。 不多时,洗澡水已备好。 灵儿扶着颜煕瑶下到澡盆中。粉艳的花瓣漂浮在水中,颜煕瑶白嫩的肌肤浸泡水中,氤氲的热气,舒缓了她的一些不安。 静静地躺在水中,颜煕瑶闭上双眼,深深地舒了口气。 “小安,唱个小曲。”颜煕瑶不想再为李漠伤脑子。 小安应了声,只得吊起嗓子,唱起了小曲。 小安的曲子轻快,婉转,颜煕瑶沉浸其中,就要睡着了。 然,一声闷雷,“轰隆轰隆”地把她震醒。 “下雨了?”颜煕瑶腾地从水中坐起来,大惊小怪地叫。 “看看天应该是快了,一大块黑云。”灵儿伸头看看窗外说。 颜煕瑶噢了一句,又半躺回水中。 下一刻,暴雨骤然而至,豆大的雨点打得窗子劈里啪啦作响。 有小丫头关闭所有窗子,雨声瞬间被隔绝,听起来雨似乎小了许多。 颜煕瑶闭着眼:雨这么大,他不会出来了。 ———— 夏日的天多变,李漠未料到会突降大雨。 他已穿戴整齐,一身淡青色长袍,高雅素净。 即刻便要出门时,正青从门外进来,说:“主子飘来一大片黑云,怕是有雨。” 他望望天,果然是黑云压境。 还在犹豫该如何,顷刻间便电闪雷鸣,大雨骤降。 “主子,这么大的雨,我去告诉颜姑娘可否改日?” “不必。给我拿把伞。”李漠凝望着窗外,雨很急,如从天上泼下的水。他不确定颜煕瑶会出来,只是,他想去看看。 正青把大伞放到李漠手中,不解主子之意。 李漠留下一句不必跟着我,便撑了伞,大踏步走向雨中。正青从盛王的背影中看到了紧张。 雨水溅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打湿了李漠的鞋了和长袍。他举着伞,不急不徐地走向约定地点——后花园。 不出所料,那里只有孤独的青树和雨打垂头的花枝,并未见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李漠驻足,听着急不可耐的雨声,就像他走出来的心情一样,他不自觉地笑了。 次日,颜氏一家恭送盛王回东王府。 颜煕瑶夹在人群中,穿着极浅颜色的衣服,若不是细看根本瞧不出是谁,打扮得像是个不起眼的丫头。只是那份与众不同的美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李漠与众人告辞,扫了一眼颜煕瑶,她也正看向他,四目相对,她立刻又转向别处。 正青突然大声说:“盛王,昨夜临了雨,有些着凉,我们早些回府休息吧。” 李漠听了,立刻用手捂了嘴,“咳咳”地咳嗽起来。 颜洪政连忙关切地问:“盛王,是下官照顾不周。” “与你无关。”李漠一边咳嗽一边说,眼睛时不时地瞟向颜煕瑶。 颜煕瑶当然知晓李漠咳嗽的原因,她未料到李漠竟冒雨赴约。她想解释却又碍于人多口杂,她抬眼望着李漠,眼神有歉意亦有关切。 李漠见她的神情,颇为满意。侧头看看正青,眼中多了些赞许。 未料武将正青在谈情方面颇有心得啊。 正青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他已然接收到了主子的赞许。但仍不忘自己乃贴身侍卫,可不是个多事的媒婆,便不苟言笑地说:“主子,请上马。” 后面有小厮,立刻牵过李漠专骑,李漠向诸位拱手告辞,一抖衣袍,利落地翻身上马,一连串的动作引得颜府小丫头们啧啧称羡。 李漠回头说了句:“后会有期。”策马离去。 颜煕瑶望着远去的人,心中五味杂沉。 她承认,重生后,重新结识的李漠成功地撩拨到了她,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在接下来的很多天,颜煕瑶都似乎处在一种朦胧的梦境中,忽而是李漠霸道的冷酷,忽而又是李漠带着些痞性的玩乐。她分不清现实和幻想,稀里糊涂地度日。 灵儿见这些日子的姑娘有些奇怪,有时姑娘捧着书痴痴地笑,然而书却是反的;有时姑娘愤愤地摔东西,眼角也带着笑意。 这次,灵儿没有一惊一乍地去叫白先生过来,她听婉儿说,这是姑娘春心荡漾的表现。想来是姑娘即将要出嫁,心情大好,她也就跟着傻乐。 然,一则消息如晴天霹雳从帝都传来,灵儿听到后错愕地不相信这事是真的。 彼时,灵儿和颜煕瑶正在院中整理花草,颜洪政携张宁茹一同前来,两人均是神情肃穆。 “瑶瑶,来,为父和你说件事。”颜洪政冲颜煕瑶招手。 颜煕瑶见父亲来了,笑若桃花,张宁茹突然就皱巴起脸,扁扁嘴,嘤嘤哭起来。 颜煕瑶一愣,还未问所为何事。颜洪政大声呵斥:“哭什么哭?还有脸哭?都是你的好侄子。” 这是与乔宏远有关的事了。 颜煕瑶扶着张宁茹,安慰她。颜洪政在前面大步来到屋里,让灵儿倒上茶,沉沉地坐在椅子上。 张宁茹坐在旁边,看了眼沉默的颜洪政,抹抹眼泪,说:“瑶瑶,宏远他,他娶妻了。” 颜煕瑶就站在张宁茹身旁,她说的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宏远那必定就是乔宏远,他娶妻了。他应该娶的妻不是她吗? “发生了什么?他娶了谁?”颜煕瑶讷讷地问。 “瑶瑶,莫伤心难过。为父定为你找到更好的夫婿。”颜洪政一字一顿地说。 “他娶了谁?”颜煕瑶又问,音调高且急切。 “是当朝的三公主。”张宁茹小声说。 “原来如此。”颜煕瑶冷笑,转身坐到椅子上,说,“看不出,他竟也是个攀龙附凤之人。” 张宁茹立刻说:“可不是?我看走了眼,被他的外表蒙骗。这小子怕是不敢再来见我了,否则我定要让他好看。日后,我也与那远房表姐断绝关系,这样言而无信的亲戚,不交也罢。” 颜煕瑶未语,面上不惊也不慌,像是在谈论别人家的事。 屋内安静得尴尬,张宁茹望望颜洪政,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颜洪政深吸口气,说:“瑶瑶,这事为父也有错。你不用太着急婚事……” “父亲,我记得盛世州最大的布商孔老板家有个儿子,与我年龄相仿,您看着如何?”颜煕瑶说。 “那个我知道,孔老板的二儿子,叫孔良生。”张宁茹快人快语。 “这个人……”颜洪政略有所思,说,“我倒是没什么印象。” “我去孔家布庄买布,见过几回,长得算是一表人才,彬彬有礼,只是他忙于经商,并没有考取功名。”张宁茹说。 “功名我到不在意。父亲,您看呢?”颜煕瑶询问的眼神看着父亲。 此刻,颜洪政竟不敢直视女儿急切的眼神。 他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说:“女儿不要着急,我这就派人去打听。” 颜煕瑶点点头说:“谢谢父亲。” 颜洪政又坐了会,便和张宁茹出了松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