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与医生的第一次见面,没有电视剧里的一见倾心,二见倾情,也没有我脑子里每天臆想的画面,只有一句—— “袁医生在么?” 我才从一堆杂乱无章的病历夹中,执着的找着那支不知被我随手一丢不见的红笔中抬起头,看了一眼趴在门框上和我说话的医生,非常不淡定的指着对面,“医生办。” 天地良心,我是真没留意医生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所以当袁医生从对面杀过来,说“你不想吃肉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懵的。 我眨眨眼,“你说什么?”晚上来的这个病人又是检查又是抽血的,家里还跟着一个解释了N遍都不明白的家属,我头疼的原因大家都应该理解的。 后面跟着的医生手里提满东西,我闻到了味道,突然福至心灵拍一拍脑袋,扑过去就要抢医生手里的饭菜,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话是对医生说的。 医生错身躲开了我的相扑,提着手里的饭菜放在台桌上,“洗手吃饭吧。”那时候我还没有留意到他说话时清淡的语气,只是觉得,这医生,声音蛮好听的。 电脑那边还有没写完的交班报告,我急需要一支红笔,我眼巴巴的看着医生胸前别着的一排笔,眼神急切的让小袁都觉得我是不是看上医生了。他还在想,陈珞不是说不在本院找女朋友的么。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我只是想借支红笔。 “医生,你有红笔么?” 医生明显愣了一下,“有。”从口袋边缘拿下来一支钢笔递给我。 我接过你,“谢谢。” 然后,他去拆外卖盒了。 我:“……” 后来我和医生好上了,他告诉我,不止小袁有那个错觉,他也有那个错觉。 我一想到我俩在一起的艰辛,突然理解医生那一愣是为什么了。 【二】 在一起后,医生总说,我开窍太慢了。 一开始我还会义正言辞反驳他:“胡说,是你说不在本院找对象的,还怪我” 医生这时候的眼睛会从明亮变成雾蒙蒙的,我听见磨牙的声音:“那是说给别人听的。” 我二反驳:“我也是别人啊。” 医生眼睛变的幽沉,“你要是别人护士长会天天拿我和你看玩笑我会不辩解!” 我□□驳:“护士长经常拿你开玩笑啊。” 医生怒了:“可你见她开过我这方面的玩笑”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一片空白,又想了想,半晌,弱弱地又反驳一句:“子格姐啊。” 子格姐可是医院的院花啊,她本来就对医生有非分之想,护士长又喜欢她,推波助澜也很正常啊。 医生不怒反笑:“你亲耳听到护士长说了” “那没有。” 医生捧着我的脸,照着我的鼻子就咬下去,“你就道听途说吧。”不解气似的,又重重的咬了一口松开。 我捂着被咬的通红的鼻头,看着医生的后脑勺,忽然发觉,医生是蛮辛苦的。 我也第一次意识到,在追求我的这条路上,我让他走了多少弯路啊。要知道,医生很疼我的。他怕我磕着碰着,每次外出,能跟着他都尽量和我一起,这次他把我鼻子咬成这样都没有哄我一句,我想,他是真委屈。 我从后面轻轻搂住医生的腰,脸埋在他的后背里,瓮声瓮气:“医生,对不起。”在爱我的这条路上,他付出的远远超过我想的,不知道的永远大于知道的。 医生转过身,把我抱在怀里,叹口气。 我吸吸发疼的鼻子,耳边是平稳有力的心跳,它在提醒我,这是疼我、爱我到骨子里的医生。 【三】 16年七月的那个夏天,医生他们科室聚餐,艳阳还在高高照,吃饭还早,护士长提议逛逛街。 A市很多老城区的栅栏会有一群老爷子测字算命。护士长一见,心血来潮要给医生算命,医生肯定抗拒啊,用医生话来说,他一个学医的人怎么会相信这个(这和学医的有什么关系)。医生抗拒对别人来说有用,可对护士长一点用都没,最后,他还是算了。 老爷子戴了个无比反光的墨镜,让人一看就很专业。他专业到,一伸手,就准确拉住医生的左手(男左女右,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个说法),摸了一圈,又摸摸胡子,开始娓娓道来:“你今年本命,命里说,你会遇到你的姻缘,但……”简直就是神棍一样的说法,“这桩姻缘你要是把握不好,会转瞬流逝。” “……”医生从头到尾就不信这个,所以神棍怎么说的,他也没放在心上。 护士长一跃到神棍面前,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大神,那这姑娘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哪儿出现哎哎哎……” 医生丢了钱给神棍,拖着护士长就离开。 这是第一次遇见神棍。 第二次遇见只隔了两天。医生的叙述是—— 那天下班,车抛锚了,他心血来潮步行回家,经过那片老城区,神棍在人群中一眼便看见他,把写好的字条塞在他手中,在他要丢的前一秒说:“留着看看,如果是真的呢,你还要感谢我呢。” 直到把我追到手,医生才相信那位老神棍说得有多对。 后来,医生求多次婚我都没答应,他又想起神棍,去到那片老城区,那个摊位已经换了人,一打听才知道,老神棍去世了,那是第一次,医生去参加一个陌生人的葬礼。 葬礼上,医生翻开那张字条,苍劲有力的八个字随风翻飞—— 时至七日 同行同业 【四】 医生说:“你都不知道当时我看见神棍的八个字有多生气。” 我知道那八个字,一听乐了:“为什么?” 医生对我的开心持鄙视:“要知道,从进医院值的第一个夜班起,我就把找女朋友的标准加了一条不可撼动的前提。” 不找同行,成了医生的原则。 我明白医生的想法。 本来,医学这个行业在别人眼里风光无限,掌握生死。其实不然,它里面的艰辛只有这个行业才知道——全年无休,工作量无上下线。 如果医生再找一个同行,你可以想象么?今天医生值夜班,我值白班,等我值夜班的时候医生又值白班了。所以医生经常会跟我说,“小七,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能够放下坚持了六年的原则。” 是啊,医生是独生子,我呢上面还有个姐姐,但是谁又能够拍着胸脯保证,我,姐姐或者医生的家人不会有事。生老病死,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我们每天都在做着父母、亲戚朋友会生病、会老的打算,那样,我们会比老师抽出的时间少的很多。 医生说:“我是准备找个老师的。” 老师有周六周日,有寒暑假,确实是个不错的职业选择。 医生抱着我,望着我的眼睛,四目相对,透过对方的眼睛,里面映着各自的无奈。医生纯贴在我的面颊上,软软柔柔的,“但我从不后悔遇到你,更不后悔对你的执着!” 医生很少说情话,偶尔的情话总是来的猝不及防。我和医生都不是浪漫的人,医生说,遇到我,他学会很多,他喜欢现在的他。 【五】 16年的夏天,比以往都热。 那个小夜班,我遇见医生,拿了他的钢笔。 第二次相见,我从待了有八个月的肿瘤科轮转到内科,晨会交班遇见了医生,他见着我又是明显一愣。我知道,他是惊讶能在这儿看见我的。 我板着脸假装听护士长说话,其实我是在努力憋着即将要扯开的嘴角,我不明白,医生见着我那一愣是什么意思。 “宁愿,从肿瘤科轮转的护士,大家欢迎。” 一阵剧烈的掌声拉回我的思绪,终于可以扯开嘴角,笑着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宁愿,很高兴成为呼内的成员,请大家多多关照。”余光瞟到医生拍掌的力度,小到可怜。 其实,我是高兴和医生同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