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秦婆婆又气又无奈,鞠了一把老泪,枯涸的嘴唇说着直发抖,“而且我还听说,这张煜还有一脉近亲堂姐,嫁到了京城,据说其夫家还与天家能扯上点关系。别说我们现在一无所有,就算是老爷还在世在朝,我们也扭不过人家”
秦婆婆怜惜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江流画,捂着生疼的心肝难受不已,“如今那张家浪荡哥瞧上了流画,非逼得流画做小。流画不从,就强迫云州城内的各大绣庄不准收我们的刺绣,还不时派登徒子浮浪子来门前骚扰,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你们都过成这样了,怎么就不给我说?”叶寒真是又气又无语,是不是书读多了都把脑袋给读傻了。
江流画安抚着奶娘,倔强亦无奈,“说了还不是徒增你的烦恼!你在云州府遭的罪已经够多了,刚出了火坑何必再牵连你跳入另一个火坑?”
“你真是”
她们两人真是让叶寒气结无语,这是两码事吗?萧南只是初犯,上有太守大人和朱老夫子两座大山压着,他怎敢再乱来?而定国公独子张煜是个惯犯,父母毫无管束,如果他真对江流画下手,她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叶寒扶额汗止,思量一番说道:“为今之计,你们还是少出门为妙,缺的东西我会让花折梅送来,至于你们生计之道估计是无用了,看来得另寻买家。”
“可我们的刺绣除了卖给绣庄,还能卖给谁?”秦婆婆这样说也不是随口说说,之前被各大绣庄拒绝之后,她们也不是没四处兜售过,不是不买,即使买了还不出一刻钟就被威胁前来退货。
“这云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定国公府难道还真能只手遮天吗?”叶寒轻松一笑,黑白分明的清眸中尽是机灵,“放心,我都想好了,只是恐怕要委屈姐姐你一下了。”
江流画虽与叶寒认识不长,但趣味相投,了解甚深,只见叶寒眼波流转着几分轻佻,细想一下立即猜到,“你想让我把刺绣卖给兰麝馆?”
“对!”
叶寒坦然承认,江流画与秦婆婆的女红着实精湛,只是不懂生意之道才一再被绣庄剥削,若卖到兰麝馆去,那价格定是跟自己的红姜一样翻倍,只不过流画的态度才是让她感到头疼的地方。
“不行,绝对不行!”江流画激动一下站了起来,身虽浮萍但气节犹在,“烟花巷柳之地,我,我实在是”
“唉!”叶寒一声轻叹,是对生活深切的感知和无奈,“姐姐可是嫌在兰麝馆赚钱脏,配不上你的出身和气节?”
“不!小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江流画一脸抱歉,刚才一句无心之言真的不是她所想,可当兰麝馆三字从脑海中经过时,她出于本能地抵触,话也不经大脑脱口而出,她真没想伤害她!
叶寒起身,不远处的针线篓中精美绝伦的刺绣堆成一座小山,随手拿起一方都是毫无瑕疵的精品,“我父亲在世时曾对我说过这么一桩小事,在他有次卖菜之时,酒楼老板把银钱不屑地撒落在地,高傲地站在一旁看我父亲的笑话,你猜我父亲是愤然转身离去还是弯腰一枚一枚捡起?”
“”
一脸的倔强已经表明了江流画遇见此事的态度,而叶寒看后只是轻然一笑,继续说着,“最终,我父亲还是慢慢弯腰蹲下,在一群打杂小二的鄙夷围观中,伸手一枚一枚捡起来,然后沉默不语地回了家。”
江流画有点惊愕看着叶寒,对她的话有些怀疑和不信,只听叶寒淡然说着后话,“我听后也十分不解问我父亲,这些人明显是在故意践踏你的尊严,你为什么还要一枚一枚捡起来?你猜我父亲是怎么说的?”
突然,叶寒双眼正视江流画,眼眸是如此的清澈明亮,不掺杂一丁点尘埃,“我父亲很平静地跟我说,如果他不把钱捡起来,他可能给他妻子请产婆的钱都没有,可能连给他未出世的孩子买一尺布都买不起。”
江流画听着人生中又一次痛苦的洗礼,她以为几年的颠沛流离已经让她如何卑微地生活下去,没想到还不及叶寒想得透彻、活得通透。
活着,还有尊严,好像都未曾属于她过,自己的强留如同是自己儿时不肯松开抓紧蜻蜓的手,最后蜻蜓无声地死在自己手掌中,而自己也从未得到什么,独留一腔道不清的惆怅。
“姐姐,你在里面吗?”
青川略带焦急的声音随着急促不停的敲门声一同传来,叶寒连忙回应了一声“在”,就出屋开门去,江流画和秦婆婆也随后而来。
门开了,见叶寒出现青川才轻“吁”了一口气,可叶寒瞧着天上还高的日头,纳闷问着青川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姐姐你怎么忘了,今日月末,学堂有休沐提前下学。”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叶寒忘了此事,小声对青川说着抱歉,但对站在青川身后的一陌生人忍不住打量几下,“这是谁?”
青川也随着叶寒的目光看了一眼,解释着,“他说他是云州府管家,是受太守夫人的指派专程来找你的,我跟花折梅回来时,他就已经站在院门口,看样子好像等了有一会儿了。”
叶寒上前,轻身行礼,礼貌问道:“请问管家,太守夫人让你找我何事?”
管家中等身材,长相也是普通,但礼数甚是周全,上身微弓,双手恭敬送上帖子,“小的见过叶姑娘。小的今日前来是受夫人特意吩咐,请姑娘五日后务必赏脸夫人寿辰,寿帖在此拜上。”
太守夫人寿辰,干嘛邀请她这个无名小卒,她好像跟云州府没这么熟吧?
犹豫了一下,叶寒最后还是果断接过,承诺自己五日后一定出席,并谢过管家,并奉上一钱银子答谢管家前来送帖。
端详着手中滚金镶边的寿贴,叶寒甚至还能闻见浓墨未散的冷冽清香,嘴角轻扯上扬,双眼熠熠甚是明亮,“青川,太守夫人寿辰那日,按理朱老夫子也在邀请之列吧?”
青川想了想点了点头,而看着叶寒眼中再熟悉不过的神情,青川调皮问道:“姐姐,你是不是计划着什么?”
“想知道?”叶寒斜着身子反问道,卖着关子逗着青川。
“嗯!”
叶寒突然转头看向身后迷茫的江流画和秦婆婆,双眸一转生着计算,“流画,你能在五日内绣好一幅刺绣送给太守夫人作寿礼吗?”
“应该没问题。”江流画回道。
流画做事最是稳妥,她既然这么说叶寒自是放心,然后还不忘让她再绣点孩童衣被,送与太守夫人还未出世的孩子。
“姐姐,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叶寒不说,青川也是好奇,只见叶寒嫣然一笑,话语轻柔胜若春风拂面,“姐姐带你去,打、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