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经走五个昼夜,转眼就到,叶寒如约带着江流画一起去云州府赴宴。
叶寒两人是女眷,寿帖递呈转走后院,虽然现在离午时开宴还为时尚早,可各府女眷早已落座在偏厅,陪着太守夫人说话。
虽说叶寒出发不晚,可还是不及各府女眷殷情,待她们被领至偏厅时,厅内早已坐无空位,所以她只好跟流画坐在偏远角落,听着她人口中接连不断的阿谀奉承,心里无聊翻着白眼。
太守夫人寿辰,满屋都是云州城内有头有脸的权贵女眷,叶寒和江流画哪认识,反正坐着无事,便悄悄低声说道起来。
“流画,你看坐在太守夫人下面的云紫流苏裙的贵妇没?周围都称她为贺夫人。”
“这有什么特殊的?”
从她所坐的位置,江流画可以看出知其人必定身份不凡,但在这一屋内除了她和叶寒,谁不是出身于云州城赫赫有名的权贵人家。
叶寒叹着江流画的消息闭塞,然后靠近她耳边普及相关知识,“这全云州城除了云州首富,谁人还姓贺?还有那湖青简装的于夫人,一身的英姿飒爽,据说是江水帮的帮主夫人。你说要是跟她们攀上点交情,那钱还不是哗哗哗地朝我扑来?”
“你呀,真是掉进钱眼子里了,到哪都不忘赚钱!”
“谁让我得赚钱养家,还有你和吴伯,我难道能放任不管吗?”
江流画无奈带着宠溺地摇了摇头,面对叶寒的小孩子气她总是拿她没有办法,这时,一浅碧丫鬟恭敬走来,规矩说道:“请问是叶寒叶姑娘吗?夫人有请。”
叶寒茫然看了江流画一眼,眼神冷静叫她放心,然后立即起身前去。
今日萧夫人是寿星,一身正红色锦缎长服衬托着她雍容华贵,可叶寒看在眼里却多了几分亲切,或许是她大不了自己几岁,又或许是她强大的亲和力让自己感觉不到她的“高处不胜寒”。
“民女叶寒,拜见夫人。”
“叶妹妹不必多礼。”
雾怜不是官宦人家出身,而在满屋的权贵之中,叶寒对她来说更为亲切,再加上二弟萧南之事她还是多有愧疚,不免对她更为亲和,因想到夫君对叶家一再礼让的奇怪态度,让她更是不顾怀孕之身亲自起身扶她起来。
叶寒不用环视四周,也知道聚集在自己身上的万千道视线有多么灼热,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居然让太守夫人亲自搀扶起身,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够在场的贵妇人们谈论一整天了。
临近的座位都坐满了人,雾怜让丫鬟在自己身旁加了一方席垫让叶寒落座,言语间更是如同邻家姐姐一般亲切,句句关怀问着叶寒。
不知不觉说到今日萧夫人生辰之事,叶寒连忙起身,“小女子今日有幸受邀出席夫人寿宴,可夫人也知小女清贫,实在是拿不出宝石玉器为礼,但还是竭尽心力寻上一物恭贺夫人寿辰,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雾怜甚是好奇,浅笑示意应允。
这是一张小型锦绣屏风,黄花梨木为框,雕成月洞圆形,最为适合摆在主厅花架格子上,或是放在墙案用作装饰也是一种别样的景致。
雾怜为尊,坐在上座,客人分列两边延伸至门尾,为了方便众人观赏,两个浅碧衣衫的丫鬟抬着屏风站在下方,叶寒带着江流画一左一右站在雾怜身旁。
屏风精致,以云阳明纱为底,轻薄透亮,上面的刺绣却甚是简约,一支亭亭玉立的半高菡萏,一两支初露尖角的碧色小荷,一只浅色蜻蜓停驻于上,再加上一两波粼粼清泠水色,就已是全部。
“呵!”
也不知屋中何人先生出一声嗤笑,轻轻浅浅,若有若无,却如同一粒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激起了一波波交头接耳的涟漪,当然所说所谈论之话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一屋子中的女人,谁不是权贵人家出身,所见所识比寻常人家自然高得多,什么珍惜罕见玩意儿没见过,就这么一扇小屏风,她们随随便便从自家库房里都能找出来堆满一院子。
屋内轻笑嘲讽声不止,雾怜附近的还好,在其它视线无法到及的角落,那难听之语更是如锋利小刀,肆意着叶寒两人。
“真是两个土包子!一把小小屏风就敢充当夜明珠,真是人低眼浅。”
“我也以为是哪家未出过门的贵族小姐,原来是两只乱出风头的草鸡。”
“对呀,真不知道太守夫人怎么会请她们。”
“”
“”
叶寒不管他人所说是何,全当空气,脸上的那一份气定神闲从未消失过,与江流画也只是浅笑相视一眼,心有默契,却听见雾怜发声替她们二人打着圆场,“叶妹妹这份礼物着实有心,我很喜欢,正好我寝屋缺一扇精绣屏风,没曾想你就送来了。”
叶寒立即上前,倾身恭敬一拜,面色如常说道:“夫人可暂且稍等片刻,小女的礼物才送了一半,还请夫人再收下另一半。”
“另一半?”
雾怜甚是疑惑地看着叶寒,她本身是出于好意替叶寒解围,没想到她竟然婉言拒绝了,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连自己也忍不住相信礼物也有分成一半一半送的。
屋内轻讽之声就从未停过,更有甚者更为大胆,竟当着萧夫人的面直接讽刺道:“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你这礼物送了一半,那另一半不会是一片鹅毛吧?”
话音一落,屋内突然哄然大笑,各种蔑视、嘲讽笑声络绎不绝,雾怜贵为太守夫人,身份自是最为尊贵,淡然出声几句帮着叶寒两人说了几句,才慢慢压下众人的讥笑,然后亲和地向叶寒问道:“不知叶妹妹的另一半礼物是何贵重之物,让我甚是好奇,现在是否可以拿出来瞧上一二?”
叶寒浅然笑语应下,然后拉着江流画上前一步,慢条斯理地解释着,“夫人见谅,这一屏风乃江氏流画所绣,一针一线都出于她之手,所以这礼物的另一半只有她才知道放在何处。”
虽家道中落,但江流画高雅气质还在,一举一动一行礼皆是名门贵女的经典模范,比云州城各府的教习麽麽还为标准,让周遭之人不免顿时高看三分。
江流画让萧夫人稍等片刻,然后过堂走到抬锦绣屏风的两浅碧丫鬟身边,也不知贴耳说了什么,接着对着上座的萧夫人说道:“夫人,请看!”
只见抬着锦绣屏风的浅碧丫鬟缓缓后退,动作甚是迟缓,让人看着不免着急,但慢慢就听见一声声不可置信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响起,一阵高过一阵。
谁曾想到刚才还是静止如死水般的锦绣屏风,居然缓缓……“动”了起来含苞待放的菡萏轻张绿瓣,然后层叠粉色花瓣款款绽开,露出缕缕金蕊,而这方同时,“小荷才露尖尖角“早已舒展成圆碧荷叶,映衬着一旁初开的芙蓉甚是娇羞,停驻不动荷尖的蜻蜓微微晃动着轻薄的双翼,欲振翅飞翔,而更妙的是,水波绣入布都成死物,而随着屏风缓缓后移,这一两波水色竟然轻轻晃动荡开,流动着无限的诗情画意。
“这可是越真绣?”
从满屋鸦雀无声中最先缓过神来的是英姿飒爽的于夫人,这种刺绣她也是在一次出海偶然所见,中原之地皆无此物。
瞧有人识出此绣,江流画也颇是吃惊,“回夫人的话,我不知越真绣为何物,这只是我从一本绣书中偶然所学。”
听后,于夫人不免有所失望,但如此珍品能在中原之地再见,此生足矣。
“夫人,不知这礼物的另一半,您可喜欢?”
别看叶寒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可心里却乐开了花,其实当她第一次见到时也是一脸惊呆,都说中华刺绣精美绝伦,亲眼一见,果然不虚此名。
雾怜恋恋不舍地从锦绣屏风上移开目光,甚是满意地看着叶寒,“这礼物真是甚合我心意,叶妹妹真是费心了。”
叶寒恭敬谢过,不过雾怜再次看向那一扇屏风,迎着灿烂骄阳,明纱成了透明,黄花梨木雕刻而成的月洞圆框犹如一圆形水面,水中清波荡漾,芙蕖娇羞映日,碧荷轻戏蜻蜓。
“好一幅良辰美景之作,怎能你我独享?”雾怜立即招来贴身丫鬟,“丹蔻,午宴时辰快到了,请大人和客人先行入宴,美食美酒作伴,娇荷碧叶作陪,才不负四月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