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芝见自家姑娘慌慌张张的,活像撞了鬼一般,不由多扫了两眼这个小院子,却也没打量出哪里不对劲,她正嘀咕着,却见不远处的走廊下正站着两个说话的男子。
柔嘉觉得她此行出门之前应该卜一道卦,哪里就这样凑巧了,刚刚被徐廷锡奚落了一番忍忍便罢了,偏生又摸到了徐凤卿的书房这里来。
“站住——”
一个穿蓝色曳撒的男子快步走上前来,横刀挡住了去路。
他身形高大,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紫芝见状身子一横挡在柔嘉的前面,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人,戒备的望着这个‘络腮胡’男人,壮着胆子高声道:“不得无礼,我们姑娘是椿树胡同光禄寺少卿苏大人之女,你们又是何人?”
明明已经吓得声音都颤抖了,却还强装镇定,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架势,‘络腮胡’男人冷笑了两声,阴阳怪气的道:“凭一个小小的光禄寺少卿,还能吓得住爷爷我,你们也太小瞧人了……”
“连横将军,这位是苏姑娘。”
后面的男子大步走上前来,说道。
连横望了一眼被前面的小丫头挡住的粉色身影,他是在外征战过的人,眼睛如鹰一般锋利,看得紫芝心中又是一颤。
柔嘉是见过连横的,他是徐凤卿帐下的将士,自打进入密云卫就一直跟着徐凤卿,现任从三品指挥同知,官阶的确比苏陟要高,向来他们这些武将是看不惯文臣的,又何况光禄寺少卿只是管御膳食材的。
柔嘉从紫芝身后出来,就见斗墨朝这里走了过来,连横把刀收回腰下,看向斗墨道:“你认得她们?”
“这位苏姑娘是咱们二小姐的朋友,侯爷见过的。”斗墨说完,朝柔嘉略一拱手,又道:“苏姑娘怕是走错了地方,这儿是我们侯爷的书房。”
柔嘉当然知道这里是徐凤卿的书房,也不知怎的就摸过来了,她笑了笑说道:“是走岔了路,没想到闯到侯爷书房来了,我们这就离开。”
柔嘉拉着紫芝正要走,斗墨跟过来道:“这儿的确容易摸迷路,苏姑娘去哪里,我找个丫头把你们送过去吧。”
柔嘉回头看斗墨,见他抬手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他笑得憨厚,连脸上的那道伤疤也不如平日那般显得骇人了,笑道:“那就多谢了。”
话音未落,就见东厢房屋门大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人,院子里一阵寂静,只见庭前开败了的白玉兰花瓣簌簌落在递上,他望向穿堂这里,目光最后停留柔嘉的身上,淡淡的道:“进来吧。”
他说完就进了屋子,斗墨和连横都看向柔嘉,柔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闭了闭眼,许久才迈着沉重的双腿跟着斗墨进了东厢房。
以前她常来这里找书看,是最熟悉不过的了,里面的陈设她闭着眼睛也能说出所在的地方来。进了屋子,一股松木香扑面而来,再细细嗅时香气反而淡了,若有若无的飘在身边。
徐凤卿坐在临窗的楠木榻上,正在看铺在桌案上的疆域图,柔嘉走过去瞟了一眼站在旁边不再往前,屈膝行礼道:“见过侯爷。”
他抬了抬眼皮望了一眼柔嘉,继续低头看舆图,窗棂半开着,阳光透过明瓦照射进来打在他肩膀上,右侧脸庞上,他微微垂着眼睑,柔嘉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嘴唇微抿。
他就安静的坐在榻上,身上穿了一件玄色团花纹衣袍,一只大掌伏在案上,随着年纪的渐长,他身上的气质越发沉稳起来,就这样坐着,就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气势,让人不敢忽视。
柔嘉站了许久,徐凤卿才起身从榻上站了起来,走到南墙的金丝楠木长案那里,倒了一盏茶水递给柔嘉。他身材高大,把外头的阳光都遮挡住了,柔嘉陷入一片阴影当中,微微抬头看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见他轻挑眉梢,柔嘉这才抬手接过天青釉汝窑茶盅,她双手捧着茶盅,发现她才到他肩膀处。
柔嘉捧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小声的询问:“侯爷可是有什么事吗?”
徐凤卿一撩衣袍坐在楠木榻上,他半歪着身子,左手持盏,右肘撑在桌案上,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知不知道这里不是谁人都能轻易进来的?”他的眼窝深邃,望着人的眸子也冷沉沉的,一眼过去就好像把人看穿了那般,却又神色淡淡的,平静的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