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扭头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何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过了今天,明天她的尸身就要埋在黑漆漆的地下了,要不要去最后瞧一眼呢?去看一看她身边的那些人,还有她的夫君徐凤卿。
菱角在路上碰巧遇到了珊瑚,两人一道进了棠棣院,果然见两位姑娘正坐在东间的炕上说悄悄话,柔嘉抬头看到珊瑚,说道:“珊瑚姐姐来了,可是祖母有什么事吩咐?”
珊瑚打着帘子进来,回道:“老太太请两位姑娘去安僖堂吃晚饭。”
苏老夫人是礼佛之人,最是喜静的,素日的晨昏定省能免则免,只在初一十五府上众人才去安僖堂请安。柔嘉自打病了后,的确是有些日子没有去苏老夫人跟前问安了。
柔嘉换了一身衣服,苏柔谨则叫身边的丫头回周氏院里递话,说是晚饭去安僖堂吃了。
外头天气寒冷,院子里堆了厚厚的积雪,四下望去皑皑一片,只有青石板道清扫了出来。柔嘉身上披了一件大红缎狐狸毛斗篷,北风一吹,冷风嗖嗖的直往脖子里灌。
前面有小丫头提着灯笼,柔嘉和苏柔谨一前一后进了安僖堂,孙妈妈在廊下等着,看到一行人进来,才回屋禀了苏老夫人:“两位姑娘来了。”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道:“上菜吧。”
一进了屋子,暖融融的热气直往身上扑,柔嘉和苏柔谨解了斗篷,小丫头接过来搭在了衣架上。
苏老夫人在东次间抄写经文,炕桌上还摆着文房四宝,两个小姑娘进去请安,看到苏柔淑也在。
柔嘉瞟了一眼,见她面前放着一本梅花小篆笔帖,看样子是苏老夫人在教她写字。
苏柔淑就甜甜地叫了两人一声:“三姐姐,四姐姐。”
苏柔谨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苏柔淑,应了一声,就去了东稍间。孙妈妈正在摆碗筷,柔嘉看到红木圆桌上摆满了荤菜素菜,热腾腾的冒着热气。
苏柔淑下了炕,牵着苏老夫人的手也去了东稍间。
柔嘉跟在后面,看着一老一少亲密的模样,更明白为何苏陟更宠爱齐姨娘了,这个女人的心机的确不是林氏咋咋呼呼的性子可比的。
苏家是有规矩的,‘食不言,寝不语’,祖孙四人围坐在圆桌前面,只听碗筷声碰撞的清脆声音,都自顾吃饭,没有一人说话。
用过晚饭,漱了口,苏老夫人叫孙妈妈撤了饭菜,起身坐在了东次间临窗的大炕上,三个小孙女就坐在下首的红木圈椅上,小丫头们捧了茶盘进来上茶。
苏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水,才道:“如今你们年岁也都大了,祖母想着给你们请一个教书先生,就在家里上课,女孩子家识字读书,才能知礼明是非。这件事我已经给你们父亲母亲说过了,等过了年就把教课的先生请到家里来。”
往日苏家也开过家塾,是在大房长女苏柔惠、二房长女苏柔慎尚未出阁时,那时候苏柔嘉和苏柔谨年纪尚小,也跟在后面上过几年学,后来那女先生家中出事,苏柔惠和苏柔慎也都嫁了人,就把家塾关了。
如今再开,也是为了这几个孙女。
柔嘉从前在靖远侯府时也是有女先生教习写字读书的,她并没有觉得什么,倒是苏柔谨自打出了门,就一直苦着一张脸。
“好日子又到了头,早知道我就在外祖母家多住两日了。”她叹气道。
柔嘉见她苦闷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道:“你再多住两日过年之前也是要回来的,明年开春了才开家塾,怎么样都躲不过去的。”
苏柔淑跟在二人后面,问道:“两位姐姐再在说什么,三姐姐笑得这么开心。”
苏柔谨见她跟过来,就冷哼了一声,道:“没说什么。”看样子,两人像是结下了深仇大恨一般。
柔嘉不知,也不说话,一时连空气都僵住了。
三人走到穿堂前,苏柔谨要往正房大院去,而柔嘉和苏柔淑则要回东院,两人正好一道沿着夹道回去。到了香荷院旁边的青石板小道上,远远看到廊下站了两个人。
是齐姨娘和她身边的丫头月姜。
柔嘉倒是一直都想见一见齐姨娘,没想到却在这里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