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要什么，你和你娘骗了孤那么久，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孤对你们母子不够好吗，是你们，低贱的身份，孤没亲手杀了你，就是怕脏了孤的手。”

突如其来的训斥，就像闪电鞭笞在离千树身上，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了他，他不顾一切地夺过司马衷的手臂，张嘴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痛彻心扉的撕咬，像是要将一切恨都发泄，司马衷站着动也不动。

待离千树咬得牙齿见血松开，司马衷才麻木地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清晰咬痕，深可见骨，血汨汨往外流着，凄厉而残忍。

司马衷颤抖着声音重复道：“赭砚君，你教的好徒儿。”

裴楷哑巴吃黄连似的，抹了把躬身道：“沙门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儿不知道谁惹他不高兴了，简直像是吃错药了。”

离千树唇边粘着猩红的血，憎恨地呸了两声，擦擦嘴，提高嗓音道：“行了，陛下您也不必装腔作势，您宫里的那三千佳丽还排队等着您宠幸呢，您却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看我这罪妃贱民之子，传出去恐怕会有损您的皇威。我要去练剑了，恕不奉陪。”

司马衷心头抽痛，也不顾止手臂上渗血的伤痕，大声喝道：“站住，今天是你十九岁生辰，孤特意来看你。你居然还给孤摆架子，成何体统。”

说着，他示意旁边的一直站着不说话的阮修双手捧上一个盒子。

离千树看着阮修“小宣子，连你也跟我来这一套，你拿走吧，他从今日起他不是我爹，只要是他的东西我都不稀罕。”

话是这么说，离千树还是扫了一眼那个精致的盒子。

盒子表面上刻着蛟龙图腾，像金蛇乱舞，共九条，每一条都形态各异，神韵出彩。

离千树依稀记得这个盒子的来历，是爷爷司马炎有一次征伐北方自立为王大举侵犯边境三郡的一个叫西越的部落。

那一战司马炎凯旋而归，虽未直捣黄龙射杀女王，但射伤了其公主后收回了三郡，缴获了无数珍宝军械。

这其中就有女王随身携带的传说装了素纱禅衣的宝盒，据说是王的女儿不知从哪找到后敬现给女王的，民间谣传能打开盒子的人便是能统一天下的盛世明君，将得到万民的拥戴。

可惜女王从未解开过，但为了能打开盒子，女王几乎荒废朝政，以致司马炎有机可乘。

司马炎驾崩后，这个盒子便到了司马衷的手里。

盒子很小，约四寸，无锁无扣，三个齿轮装在盒子外，需转动齿轮得到合理的数据才能打开盒子，但其雕刻设计却极为巧夺天工，当时宫内的能人异士费尽心思也不得解。

不知怎么盒子落到年仅三岁的离千树身上，离千树一下子就解开了密码，让这件奉为古国时代的稀世珍宝“素纱禅衣”重见天日。

当时司马衷大为高兴，便将素纱禅衣赐给了离千树的母后淑妃。

一想到母后穿上素纱禅衣的华美尊贵和打入冷宫后的终日凄凉，离千树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不情不愿地倒回来继续跪对司马衷，只是鼻子朝天，目中无人，装作看大殿上方飞天的画像。

司马衷简直是要气炸了。

裴楷不得不拿话来恭维他说沙门其实平常还是挺听话的，勤洗衣服勤洗澡，早睡早起身体好等等等等，虽然都是睁眼说瞎话，不过看司马衷的样子，还是很受用的。

刘景云弓着腰，偷偷在大殿外好言相劝道：“师兄，他是你父亲，你还是收下吧。”

司马衷看着殿外笑得盈盈楚楚的刘景云，心情似有所好转：“你可是刘太傅之子刘景云？”

“回陛下，鲰生正是。”刘景云躬身走进大殿，撩衣参拜。

这一拜，抬起头来，看见司马衷的模样，刘景云吃惊不小，支支吾吾地道“陛，陛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那么丰神俊朗、年轻气盛的男子居然是离千树的爹，是九五之尊的人界帝君，与传言中五大三粗、痴痴傻傻的帝君根本不是一个人。

司马衷面上毫无波澜，淡淡地道“令尊这些年可还健朗”

刘景云感激涕零：“家君辞官后回旧籍隐居山野，活得闲云野鹤倒也自在，多谢陛下还惦记着。”

司马衷将阮修手上的盒子转递给刘景云，目色慈爱：“遹儿就望你多多照顾了。这礼物，你便代他收下吧，顺便请你替孤好好劝劝他。”说完，他便没再看离千树一眼，与阮修等人浩浩荡荡走了出去。

刘景云跪送，等殿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心道连皇上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为了离千树这样低声下气，他真不明白离千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师兄，要不要打开看看。”

“拿走，我不看。”离千树别开脸，把手藏进袖子里，忿忿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刘景云一路捧着盒子走回卧房，一按便弹开了，看来机关早就被打开过了。

待看到里头所放的物件后，刘景云抱着盒子难以自制地大笑起来：“喂，师兄，想不到陛下这么骚气，居然，居然给你送了一只香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