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咬牙，生怕拖后腿被嫌弃，每抬高一次腿，视线就模糊一点，待到助教师傅喊停，他想也没想便躺到在地上，地面还没被太阳烧热，他身后的少年拍拍他，“林彦，你别躺，小心再病了。”

这话说得在理，他软着手撑起上半身，低声道：“我也不想，但是……我太累了。”

“嗐，一开始都这样，你再忍半年，保管和我一样壮。”少年名叫李慈，长相轮廓很深，还有些凶，半点和他的名字搭不上边，他观察了林彦许久，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二当家能让人特地送他进范家书院。

换做旁人，都是要一步一步考进来的。

“喂，你真是二当家的童养夫啊？”

林彦渴得不行又懒得动弹，正铆足劲儿吞口水呢，闻言呛了一口，“当然不是！”

李慈点点头，“那就好，你这么弱，配不上她。”

林彦一噎，看不过他得意的样儿，口风一改，道：“我已满十三，入秋后就满十四，在我们那儿，十五就能议亲了，怎么能算童养夫？”

话音刚落，头上落下一团阴影，他抬头，一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后，长相是好看的，就是神情像极了他长姐，一股子老谋深算的味道。

林彦忍不住避开他的眼神，“三公子。”

范家三郎抬手扔给他一把未开刃的刀，“别以为你能住在阿鹤姐姐家里，就把自己当回事，杨师傅教的起式学会了吗？其余十二式又会了吗？”

他蹲下来，两人目光仿佛能擦出火光来，范三开口道：“咱们打个赌吧。”

“什么赌？”

“就赌你的来历，我就想知道，凭什么阿鹤姐姐要送你这么个废物来范家书院。”

书院背靠金明城将军府，将军年纪大了，好心将偌大宅子让给少年郎们吸取养分，肆意生长，这会子不仅是学生们纷纷竖起耳朵细听，连隔着一道院墙的老兵也攀过来怪叫起哄。

“半个时辰，就比这破云十三式，我让你三招，你若是没被我打趴下，就算你赢，怎么样？”

众人忍不住起哄，林彦若是不应，懦夫的帽子就落实了，他紧握着拳头，忍着咬碎后槽牙的劲儿，硬生生点头，“赌就赌。”

这时，原本上后半截课的老先生也来了，听了一耳朵热闹，捋了捋胡子，小子们装聋作哑假装忘了要上课这回事，他也只好难得胡涂一回。

校场上顿时一分为三，一边是气定神闲看笑话的范三郎等人，一边是临时抱佛脚求到助教师傅跟前的林彦。

最后角落里，一长相喜庆的少年低声吆喝：“买定离手啊，这位兄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押咱们范三郎，赢面大，但是赔率小啊，押林彦就不一样了，逆风翻盘，以一回十的可能不是没有，各位同窗，千万别手软啊……”

半个时辰后，范三和林彦同时拿着木刀上了校场中央。

如众人所料，林彦一开始便是节节败退，范三郎一招一式极为刚猛，他手臂、虎口无一不疼痛，到后来，几乎算得上麻木。

“砰”的一声脆响，木刀砍在他的木刀身上同时，刀尖打在林彦腕骨，他下意识痛呼出声，范三郎慢悠悠手刀，脸上挂着恶意的笑

“如何，可要认输？”

认输？林彦从答应之时起就没想过会输。

若是单纯比武力，他怕是再练三年都比不上对方，但若是论挨打，那和他一路吃过来的苦

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时间到！停手！”

不知过了多久，助教师傅终于高举钝刀，林彦歪了歪，险些没站稳，他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少年浑身是土十分狼狈，然而双眼清澈，叫人看着便厌恶不起来。

“我赢了，”林彦看着转身要走的范三郎，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为何我能住进二当家的家里。”

“因为在西北省瞿临府関关外，我哥哥林含，为了救她被歹人抓住，以残忍手段拷问，最后被灌下穿肠破肚的毒药，哥哥太疼了，疼到最后，自己掐死了自己。”

校场内外一片寂静，林彦笑道：“不过二当家的不欠我们，她救了我们更多次，我只是无家可归而已。”

范三郎握着手中的刀，半晌都没动作，直到人群中传来骚动，只见一道是人非人、是兽非兽的影子呼啦啦蹿了过来！

这东西约莫三尺高，头上戴着一尺来高的野草编出的环，一张脸黑得发亮，只有眼珠子咕噜噜转，好在他一张嘴，露出红口白牙来，表情美不滋儿地大喊：

“二当家的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