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谢遥侧首,对一旁的江顾道:“我们进去吧。”
江顾点头。
二人身影齐齐消失在法阵中。
墙面又恢复了原状。四下里,茅草屋寂静无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江顾蹙眉,抬头便见不远处的城墙前竟然倒吊着数十具尸体,黄昏与夕阳虽是幻像,却又无比真实地照出那些死人生前脸上的表情恐惧、愤怒、痛苦……
“师尊,”他低声询问,“那是怎么回事?”
谢遥显然也看到了眼前景象,道:“那是叛逃者。”
“鬼堕集市虽被叫集市,但亦是一座城。城中与外界一样,有门派与世家。世家先且不提,单说这里的门派,它们同我们仙门一样,有等级之分。仙门为仙尊仙长仙师三级,它们是天地玄修四级。我们修仙,是为了救人,他们修仙,是为了杀人。”
“如果门派中有人不愿再呆下去,即为叛逃者,下场便是……我们眼前的这样。”
江顾道:“我从未听过这些,书里好像也没有写。”
“这地方不被外界认可,自不会写进正经书里,”谢遥瞥了他一眼,“而你,恰巧是个只读正经书的人。”
“……”
“好了走吧,进城了。”谢遥道,“等此行回去,我找几本书给你看。”
“嗯。”
路过城门时,血腥气更浓厚了。江顾忍不住转头,又看了眼城墙,一具尸体正巧转过来,一张半腐烂的脸布满蛆虫,直直地对着他。
一股恶心劲突然涌起,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他快速冲向城墙角,俯下身呕吐起来。
谢遥先是一愣,随即跟上去,边给他抚背边道:“你好歹也是见过血的人,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待恶心劲缓过,江顾扶着墙壁慢慢起身,难受闭眼道:“我……并不是……害怕。”
他见过比这恶心丑陋数倍的妖兽,经历过生死一线,手上也沾过滚烫的鲜血。按理说不会再有什么事能让他失态,直到他见到了这鬼堕集市前的尸体。
不是害怕腐烂的尸体,而是反感实施这一切的人。
在这个无规则的世界里,人的生死不值一提,甚至可以成为幕后者的威吓手段,让想要逃离这一切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人心的黑,简直比丑陋的表象还要可怕。
“虽然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不合时宜,”谢遥轻声道,“但江顾,这只是冰山一角,而且并不止存在于这里。”
江顾的手缓缓从墙壁上落下。
“其实……你看到这些也好。”谢遥又道,“人有时候白的东西看多了,便以为一切都是白的。但又怎么可能都是白的呢?”
“只有看到了黑,才会拼命想守护仅有的白。”
“是,师尊。”江顾抬头望向天上虚幻的斜阳,“我明白了。”
谢遥拍了拍他的肩,道:“道理这东西,听别人讲是很简单,但若想真正悟透,还得靠自己。”
“嗯。”
二人谈话间,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走到他们面前。他低着头,脸被帽子牢牢挡住,让人看不清面容。
谢遥警惕地挡在江顾身前,低声道:“阁下是?”
“在下沈眠,是个做绸缎生意的商人。”
闻言,谢遥与江顾对望一眼,大致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原来是这样,那不知沈兄卖的是什么样的绸缎?”
“秋叶锦,二月花,还有一尺江浪。”
“巧了,”谢遥道,“我和我朋友正想买这样的,沈兄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黑袍男子脱下帽子,露出一张冷峻的脸。他伸出右手,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二位这边请。”
而他的右手手心上,托一块小巧的玉牌,玉牌上面刻着三个字
执风门。
游历的一些小事
其实游历之行刚开始的时候,江顾曾把自家师尊弄丢过一次。
不能说他粗心,只能说在挽月仙山呆了三年,他早就习惯一个人往来,无论作息起居,还是步行和御剑速度,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章。
结果第一次在去仙草村的途中,他御剑飞着飞着,就把跟在后面的谢遥忘了。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他又急忙回去找。
找了许久,才终于在一个小集镇上找到了正在……吃馄饨的谢遥。
天朗气清,馄饨摊三两人相聚,唯有他一袭白衣坐在最不显眼处,却又是最显眼的那个。摊主掀开煮馄饨大锅上的锅盖,一股白气轰然而出,挡住了江顾的目光。等再看时,方才那个端庄得体的水月仙尊已然不见,只剩下被馄饨烫得龇牙咧嘴的谢遥。
从这一刻江顾便明白,以后自己的习惯,可能得改一改。
风
李峤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