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道政坊孙大圣邀佳人入府

入了绛芸轩，清荷经小厮指引，掀了帘幔闪身进了宝玉书房启贤斋。

她今日穿了身碧色裙裾，青缎子背心，身量小小的。

袭人透着花窗的空隙探看过去，并没能分辨出来是谁，她有些愣神看着启贤斋悬着的深红色帘幔，上有金线娟秀了并蒂莲花。

问身后的麝月，“宝二爷念书时，谁也不让打扰，现下谁会进二爷的书房？”

麝月正专心打着络子，闻言仰起了脸调侃了句，“公子不读书时你发急，公子安心读书了你还急，袭人姐姐，要我说我们只一心照顾好二爷才是正理。”

袭人是知道麝月尽心尽责的，从不多想其它，也不问她了，只站在了窗边仔细守着。

她也没守多久，启贤斋里便有了异动。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传出。

一声高过了一声。

袭人、麝月忙夺门出去看。

启贤斋里，书架倒地、黄梨木书案四脚朝天翻在了地上。

笔墨纸砚洒了一地，红杉木地板上尽是斑驳的墨迹。

清荷小小的身子瑟缩在角落里，她过来不过同宝二爷说了一句，“林姑娘应下了。”

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张了张嘴却一个音没发出。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关节处“嘎吱”做响。

须臾扬翻了桌子，转身踹翻了书架。满架子大学、中庸、论语、春秋似冰雹般杂下来，公子静默站着身型没晃一下。

只胸口处剧烈起伏着，手蜷得紧紧的。

袭人、麝月连着院的几个撒扫丫鬟，一股脑涌进了启贤斋。

宝玉长舒了口气，侧身吩咐了清荷道，“回去罢，今后不必过来了。”

这意思小丫头懂，从今往后她便是林姑娘的人了。

没有好也没有不好，清荷深看了眼前的偏偏公子。

这人似天神一般降临在了她最绝望的时候，于他不过施舍些银钱罢了，可于她，是哥哥的性命及他们一家人的活路。

感激、钦慕皆有，却只能深深藏在心底里。

清荷敛去了情思，低低应了声，“是。”躬着身子退出了书斋。

麝月一心扑在了宝玉身上，忙慌着过去探看公子有没有伤到，又忙差唤起几个粗使丫头和仆役，收拾起一屋子狼藉，还要留心着二爷今次摔没摔了玉。

袭人忙里偷闲打量着穿青缎褂子的小丫头。

小丫头脸垂的极低，还是叫她辨了出来。

潇湘馆的清荷，太太送过去的人今次在二爷屋里，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今日的事万不能让太太知晓了。

清荷及这一屋子狼藉。

袭人无暇多想，也无暇顾及屋中公子哥情绪了，弯腰帮着麝月归置起书籍。

又同宝玉道：“公子去别处罢，太太若来了只说我手笨，粗心打翻了书架。”

宝玉没有应她，连站的地方都不曾挪动分毫。

袭人又气恼、又失落，心里空荡荡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她和公子，是从什么时候离了心的。

王夫人赶过来时，启贤斋里书案、书架皆立了起来，纸砚笔墨、四书五经都归了原位。

只剩地上斑驳的墨迹与晶莹剔透的玻璃碎片。

碎片是悬在书架旁的琉璃绣球灯落地破碎了。这灯荣国府里就两盏，一盏在宝玉这里，另一盏在林丫头处。

是个稀罕物件。

王夫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林丫头有了这样的好亲事。

她的儿子该绝了心思了，可并没叫她舒心，原这丫头也不是非他儿子不嫁，叫她心里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