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收看(*  ̄3) 姜郁青真的生气了。 事情的原由很简单。 某一日清晨,姜郁青照例在灌汤药,一个味道迎面而来,几乎勾起了姜郁青满肚子蛔虫,师傅却只捧了一碗出来,当着姜郁青的面,慢条斯理的喝了个一干二净。 姜郁青急不可耐的将汤药通通喝光,拎着自己的碗冲进厨房,才晓得锅里面空空如也。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师傅正喝完最后一口汤。 于是冲上前去,“我的呢?” 师傅摇了摇头,“对你而言,汤药就是最佳上品,切莫贪心。” 啥?贪心? 就是想多喝一碗汤而已,也叫贪心? 师傅又解释道,“这碗汤里汇聚了十九种名贵药材,自然是大补的,我是师傅,你是徒弟,徒弟孝敬师傅一点,没错吧。” 话是没错。 只不过,这些东西都是他换回来的好不好? “你又不是贪财的人,没错吧。” 没错没错,师傅哪里会有错,错也都是徒弟的错。 晚霞时分,师傅又出现在姜郁青的房门口,“出来。” 老老实实的翻了个身,给师傅留了个背影。 “有人找。” 谁? 姜郁青立马起身,随意套了件衣服出去,却只看见两只苍蝇在自己家大门口你侬我侬。再回头看着师傅戏弄的神情,于是更加心烦意乱了。 夏夜微凉,师傅盖着金丝绣被眉头舒展,姜郁青裹着破被子瑟瑟发抖。 在快接近天明的时候,姜郁青总算是沉睡了,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吵醒的。 揉揉双眼才算看清楚眼前的情景。天色看起来幽幽的,雨势并不大,打在竹叶上只是轻轻一下便落到地上,只是这场看起来不起眼的小雨,本以为一会便能停下,却不想持续了一个上午。 姜郁青走到水盆面前,捏了一把清水将毛巾递出去,身后的人早已经雨水淋淋,听不出喜怒哀乐,“你怎么知道是我?” 姜郁青微微低下头,语气中含了温柔,“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左手将手巾又往前递了一下,来人却往后退了一步。 剑只是舞了几下,手巾就变成了支离破碎。 眼神怔怔的望着满地疮痍,“渺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说过了,我叫宋渺,”将剑竖于身后,一地的破布湿雨,唯有袖子上是干净的,“你心中的那个渺儿,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究竟,想对我做什么呢?”用手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杀了我?” 宋渺一言未发,姜郁青又重复了一遍,“杀了我?” 趁着宋渺分神的功夫,将剑从手中夺过来,架在自己脖颈之上,还是那般平静的语气,“我这样下手,你可还满意?” 眼前的人儿眼睛通红,于是将剑递出去,“你亲自来。” 硬是将剑塞到了宋渺的手中。 闭上了眼。 “如若是死在你手里,我这漫长的一辈子,也算是有了最好的交代。” 等了许久,再睁眼之时,却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左右寻了一番,才发现人早已经不见了。 集中了满肚子怨气化作满嘴的嗔怨,“师傅,你做什么?” 师傅一本正经的盯了许久,眼神含了些古怪,“莫不成,你有喜欢的姑娘?” 简直嗤之以鼻,“我既不是出家之人,又不是寡情薄意之人,喜欢姑娘,哪里不正常?” “我还以为,你天生性情淡薄。” 性情淡薄,世间哪有天生性情淡薄之人。 无情无殇,沾情便殇,此话说的一点不假,甚至有一些不完全。 还记得那年,十八岁的宋渺站在凉亭之上,对着远处的姜郁青翩翩起舞,那是两人第一次的回眸,却不是初见。 姜郁青本是来做客的,只不过宋渺跑了过来,一路跑着跑着,大大的眼眸里,就只剩了一个姜郁青。 宋渺是家中的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只是这个老二,终究不是正主。 宋渺是宋家老爷与外面的情妇所生,宋家老爷老奸巨猾,不认女儿不认情妇,情妇终究看透,抱着宋渺一起跳了河。 说来也巧,那天晚上,姜郁青在河里洗澡,正洗到一半,从上面的河流隐隐约约飘来了一具人影,再仔细一看,竟是尸体。 只不过,那尸体之上,趴着一个小小的娃娃,哭的咿咿呀呀,连小脸儿都憋得涨红,姜郁青来不及将身上擦干,将小娃娃抱在怀里,小娃娃嗅着味道,手儿在姜郁青的身上划呀划,很快就不再眼泪汪汪。 将人送回公堂之上,办案老爷很是痛快的查明了真相,将尸体和小娃娃一同送回了宋家大宅。 姜郁青躲在房梁之后,看着院子中间不依不饶的老妇人扯着嗓子尖叫着,旁边老爷模样的人轻声宽慰着。 没有任何一个人关注到,一个小娃娃正趴在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姜郁青有些后悔,却终究没有办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这个尘世,又何谈能够照顾好一个婴儿。 事情终还是解决了,宋渺说来算是宋家的骨肉,再加上宋家在当地颇有名望,事情闹的纷纷扬扬总是不好,于是认了这个是非,但是宋家的正主始终没有用好脸色对过宋渺,宋渺直到长大,都未曾喝过一口来自宋家的母乳。 宋渺之所以能活下来,都是因为姜郁青的缘故。 之前自己除了武功,什么也不会,钱到用时方很少,只能学着编竹筐,学着做竹笛,在那一年,姜郁青学了很多谋生的本事。 挣了钱,就去找奶娘,给人家钱贴补家用,求着她们将多出的奶水让给自己,自己再用小罐子装着,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悄悄地潜进房间,一口一口的将奶水喂进去。 养着宋渺的钱,每一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就这样,过了一年。 或许是老天爷不忍心看着凉薄的人命运多舛,不到两年的晨光里,宋家老爷和宋家夫人就相继撒手人寰。所幸宋家的长姐宋君对宋渺很是照顾,很是心疼这个年纪尚小就要早早经历人情世故的孩子,于是倍加关怀。 仔细算起来,她也不过比宋渺大上五六,之前姜郁青喂奶的时候,偶尔会与悄悄藏了东西送来的宋君碰到面。 其实宋家,还是有人和他一样心疼这个可怜之人。 姜郁青明白,自己迟早是要离开的人,给自己惹上麻烦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一天深夜,看着熟睡当中的宋渺,忍不住摸了一下脸庞。 从此行走他乡,再不问当年少年郎。 将近十六年的时光,姜郁青也算活得人模人样,若不是在街上卖东西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来远地买东西的宋君,又被宋君强拉回去府上做客,或许这以后,也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宋君笑着打趣,“这么多年未见,你倒还是那副模样。” 姜郁青笑的憨厚,嘴里说着哪里哪里。 凉亭之上,许久不见的宋渺一身红色衣衫在风中翩翩起舞,脚下的媚娘儿浓成一片红色的波浪,裙角带起了微风,也钩荡了宋渺的心房。 视线移到姜郁青的身上,那时的宋渺竟是一见钟情,舞着衣袖一路跑过来。 “姐姐,他是谁呀?” 姐姐笑而不语,许久才回答,“他是宋家的客人,也是贵人。” 那年,宋渺刚刚十八岁,而姜郁青,却早已模糊了年岁。 姜郁青本是不肯的,无奈宋渺却是死死追住,于是琢磨着要将事情说清楚。一天深夜,姜郁青找了宋渺出来,面色严峻,装了一副正经的模样,“你,你不能喜欢我的。” 宋渺问了为什么,姜郁青佯装吓唬她,“你别看我长得年轻,我已经三十多岁了。” 盯着他,看着看着就笑了。 “莫说你是三十多岁,就是三百岁,我也能笑纳了。”一把扑了上去开始揉他的头,将他的头弄得很乱,“哪怕你是鬼狐转里的妖怪,也得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 “郁青,怎么办?” 不到三个月,宋君突发疾病,年少的宋渺为宋君请遍了天下名医,却没有一个人有方可循,扑到姜郁青怀中大哭了一场,姜郁青轻声安慰道,“别怕。” 咬着牙将自己尾指的秘密全盘托出,却把来源推给了有人点化所致。宋渺几乎难以置信,“郁青,你。。。”眼眸微垂,还是果断的说到,“可愿意帮我救治我姐姐?” 点了点头。宋渺的脸上才有了笑意。 至于救人之后有多痛苦,姜郁青只字未提。只是问了大夫宋君究竟还能有多少年日,大夫十分肯定,“放心,一两个月的日光,总还是有的。” 看着宋渺近几日依旧有些愁眉不展,连衣裳也好几日没有更换,姜郁青不忍看她这么难过,想到她最喜红色衣裳,不远千里去了有名的良衣铺,裁了几匹布回来,又连夜赶到万家庄,求着老裁缝帮着做。 宋渺曾经说过,最喜欢万家庄姚婆婆的手艺,针脚细密,样式独特,总能让她欣喜不已。 只是,姜郁青赶到的时候,姚婆婆的呼吸刚刚停止不到一柱香的时辰,望着面前哭天喊地的一众人,姜郁青面不改色心不跳,掰下了自己的尾指。 众人一哄而散,姚婆婆渐渐苏醒。 望着面前这个面色有些苍白的人,姚婆婆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就被姜郁青打断了, “姚婆婆,帮我做件衣裳,可以么?” 赶制了一天,总算是得偿所愿。 姜郁青捧着衣服,几乎是脚不沾地的飞回来,只见府中的气氛凝重,横冲直撞的走到宋君的房间,只见榻前一人早已经泣不成声。 望着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宋渺转过脸来,泪水涟涟,连声音都带了颤抖, “郁青,帮我救救姐姐,好不好?” 姜郁青愣在原地。 他本以为,宋君的病情明明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怎的这么突然? 他更无法预料的是,自己刚刚才救过性命,如今再来一次,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救人的时间,前后要隔开三十日,可救人的时辰,却只有死后的一日时辰。 那么,他要怎么面对宋渺? 那一夜,宋渺几乎殷红成魔,对着姜郁青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我恨你。 大门狠狠的关住,姜郁青和衣服都被扔到了大门之外,姜郁青捡起衣服从房梁上冲进去,当着宋渺的面,掰下了自己的尾指。 只是鲜血淋漓,血液没有消失,更没有东西出现。 再一次被扔出来。 人和衣服,谁都没有幸免。 姜郁青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再说上一句话,就昏死过去了,血在身下殷殷流着,像是掏空了他周身的血液。 黑暗之中,一人轻轻抚上脸庞,又在中指的部分轻轻搓了几下,似乎是怕被发现,又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开。